渭南到武當三百多里,但多是山路,順著秦嶺一路往東南下來,走了十餘日還沒有到達,這一日來到了武當郡的鄖西縣。這鄖西縣隸山南西道,南臨漢江、北依秦嶺,三面環秦,一面接楚,地扼三省八縣之邊陲,史稱“秦之咽喉,楚之門戶”,是兵家必爭之地。樂山等四人行了這許多日,終於來到一界重鎮,又離武當已經不算太遠,原本想要好好休整一番,卻恰恰在此時此處發生了一件怪事。
鄖西縣確乃重鎮,鎮中人丁繁盛、街市肅整,可是奇怪的卻是所有店鋪都關門閉戶,路上的人也神色匆匆,看見外鄉人更是目光閃爍。尋尋問問了半天,四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這一路行來,韋雪早已和蔣靈兒混的廝熟,以姐妹相稱,年輕的女孩兒,沒有什麼心眼,好起來就粘的要死要活。苦只苦得史天賜被活生生與蔣靈兒拆散,和樂天住了一間。
天色漸晚,樂山與天賜點好了一桌酒菜,只等蔣靈兒和韋雪梳洗完畢,好好的大吃一頓。山高路長、風塵僕僕,兩位姑娘天生麗質,正是愛美的年紀,哪受得了這樣的埃垢,好不容易來到了正規的客棧,自然是細沐深香、精梳慢理,直等的樂山二人餓穿肚腸。不一會隔壁又傳來兩個女人銀鈴般的嘻笑聲,梳洗完了還不算,相互粉飾妝扮一番、調笑嬉鬧一場更是女兒家的專長,樂山和天賜相視苦笑,無奈舉杯先飲,權當果腹。
只不過,當兩個女人走進房間的時候,他們頓時就不覺得餓了。蔣靈兒姑且不說,自從跟了史天賜之後,就是一身小兒女的典雅裝束:上穿短襦、下著長裙,佩披帛、加半臂。鴛鴦繡帶隨風展,孔雀羅衫何處拋。再看韋雪,平日裡為了行走方便,多是武裝打扮,今天換了女兒身,束身變了袒領、單髻變了雙環,眉欺楊柳、面勝石榴,上身羅衫繡重重、下身裙襬入花叢,一顰一笑,均是一番秀美輕盈,自成風度。一陣香風帶著二位仙女下凡,直看的兩個男人酒杯停在空中,眼珠差點掉落盤裡。
“雪兒妹妹是不是很漂亮?”蔣靈兒咯咯的笑著把韋雪推前落座。
“阿姊才更漂亮呢!”韋雪臉紅了,拉著蔣靈兒坐在了身邊。
“都好看,都好看。”樂山與天賜起身相迎,有些不知所措。
“二位姑娘就些茶水,我和樂山兄好久沒有共飲,今日正好藉此一醉,來吧,動手,動手。”
“阿姊不勝酒力,我可不在乎,憑什麼只能男人喝酒,我也要!”韋雪把酒杯一舉,只待樂山斟酒。樂山和天賜相視一笑,“好,我們敬韋姑娘一杯!”
“奴家以茶代酒。”蔣靈兒也舉起茶杯,四人一飲而盡。
酒菜不多,但也算可口,四人第一次同桌共食,相言且歡。
“此處去武當不過數十里,想來兩日之後就可到達山下。”
“一路奔波不易,終於可以看到一絲曙光。”
“不知道如松道長會不會告訴我們青城之寶的線索。”
“上了武當,自然會有分曉。”
“對,吃菜、吃菜。”
“天賜兄江湖見聞廣博,可知這武當掌門的底細?”
“我只知這如松道長德高望重,武功也是奇高,江湖人送外號‘如松’道人,應該是說他品行高潔如松柏吧。”
“如松是他的道號,至於品行嘛,我倒是聽說他愛財如命。”韋晴插嘴道。
“管他品行如何,能告訴我們青城之寶的線索就行。”
“言之有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覺不覺得這個鎮子有些古怪?”樂山喝了口酒,轉換了一個話題。
“確實有些怪,偌大的鎮子,街市卻如此冷清,不僅客棧少,客棧裡的人更少。”
“可不是嘛,我看今晚好像只有我們幾個住店的。”
“鎮上的人也是神色肅重,不言不語,看我們的眼神好像一輩子沒見過外鄉人一樣。”
“不過,你們發現沒有?雖然不見集市,但是這裡的百姓卻是衣鮮廩實,你們不覺得很奇怪嘛?不知道這裡的人以何為生,又為什麼會這麼富足?”
“這裡的菜是不錯,這個是什麼,我都沒有見過。”蔣靈兒夾起一塊東西細細的看著,邊看邊說。
“是菌菇,但並非中土大唐之物,在相府的時候,皇帝曾經賞賜過給我阿爺,曾說是外邦進貢的。”
“一個山裡縣城的小店怎麼會有他國進貢的東西?”剛剛還吃的很香的眾人紛紛放下筷子,覺得越說心裡越毛。
“還有一點你們注意沒有,我聽說過這個鄖西縣自古就是兵家必爭,按理說當是朝廷屯軍之處,今日在鎮中路上卻沒有看見半個軍士的影子,這也不合常理。”
“你忘記渭南縣的事了嗎,駐軍是不能駐紮城裡的,我們不要在這瞎猜,乾脆叫店小二來問問。”沒想到,小二是個啞巴,店掌櫃又偏偏避而不見,四人無奈,只得作罷。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整束行囊,多備了些乾糧,結帳上路,到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出鎮不久就是一座山頭,樂山和天賜棄蹬離鞍,一個牽馬、一個扶車,緩緩的順山路而行,走在半山腰的時候,還可以看見整個古鎮正在升起嫋嫋的炊煙。就在此時,天賜手中的韁繩突然一抖,走在最前面的馬揚蹄嘶叫了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驚了。天賜趕緊收緊韁繩,輕輕的拍了拍馬脖子讓它安靜下來,自己上前檢視,這一看不要緊,居然是一支伸出草叢的人手。
撥開草叢,一具屍體赫然在目,身後是一條長長的血跡。樂山與天賜上前察看,此人是身中數刀而死,早已沒有鼻息。如此荒郊野外,有個把死人並不奇怪,二人穩了穩心神,沿著血跡向前覓去。路轉峰迴,前面出現一個山坳,此處的場景才真的讓人毛骨悚然。山坳不大,幾十丈見方,卻橫七豎八的躺了十幾、二十具人和馬匹的屍體,均是為刀斧、弓弩所殺。遍地散落都是破碎的車轅、盒什、殘肢,剛剛下過雪,一片一片的血紅色顯得更加的刺眼,很明顯昨夜有過一場血腥的屠戮。
韋雪她們的馬車也趕了上來,蔣靈兒被這駭人的景象嚇得花容失色,韋雪雖然見多識廣,也不免倒吸一口涼氣。“這些是什麼人?”
“你看他們的衣服,不像是大唐的制式。”樂山和史天賜正在檢查死者的細部。
“這裡還有人似乎是軍官打扮。”
“李兄,這裡還有一個活著!”樂山聞聲趕到,岩石的角落裡躺著一個弱小的身軀,史天賜手搭在他的脈搏上,還能感到微微的生機。
“還是個孩子!”韋雪也走了過來,“什麼人這麼殘忍!”
“我記得你有救命的丹藥,快拿來用用。”韋雪在樂山的提醒下立刻掏出隨身攜帶的白琅霜,塞進傷者的口中。樂山催動內力,隨著一股熱氣緩緩地注入,傷者悠悠的醒來。睜眼看見三人,孩子嚇得驚聲尖叫、拼命的把身體縮向背後的岩石,明顯還沒有從之前的巨大恐慌之中恢復過來。
“別怕,別怕,我們不是壞人,來喝口水。”樂山解下水囊遞了過去,又轉頭請韋雪去車上取金創藥和乾淨布條來替他包紮。孩子的手臂、大腿和臉上都是刀傷,尤其是肩膀上一道血肉模糊,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歹人才以為他必死無疑,這才得以倖免。
還是韋雪比較細心,倒了一些淨水替孩子清洗了傷口,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包紮起來,直到此時,孩子游疑、驚恐的目光才稍稍的安穩下來。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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