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西州回鶻國力日衰,內憂外患,在西域無論是本族還是異族,控制力都大減,高昌王對此自然是一清二楚。
為了重獲子民支援,他企圖利用佛教將西域百姓牢牢地抓在手裡,這樣便無人能撼動其統治…這才是高昌王尊佛滅摩的根本目的!
所以當蕭易西院大王出訪的印信傳到高昌王庭時,這位一國之君登時怒不可遏,在御前會議上當著幾個重臣的面,將之撕了個粉碎:
“調解爭端……開什麼玩笑?摩尼教徒歸根到底也是我西域子民。教化萬民,本就是我國內政,豈容他人插手?這蕭易未免欺人太甚!”
旁邊的內宰相阿撒連羅是兩朝元老,當下捋了捋白鬚,苦勸他道:“陛下息怒,大遼國強兵盛,絕不可輕易與之交惡!”
高昌王冷哼一聲:“我高昌披甲猛士至少八萬之眾,難道還不足以自保?”
阿撒連羅搖了搖頭:“據老臣所知,別說遼國…就是單以蕭易在漠北草原的實力而論,陛下若起兵反抗,也如隻手撼天山!”
聞聽此言,高昌王頓時臉色一沉,半晌才冷冰冰地道:“那依宰相所說,我們只能對其言聽計從咯?”
“抓捕摩尼教徒,焚燒寺廟之事,本就有傷天和,不似仁主所為。不如趁此機會,做個順水人情…”
他話未說完,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通報:“大輪寺傳人,吐蕃譯經師鳩摩智覲見。”
高昌王頓時面露喜色,忙不迭地道:“快,宣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位布衣芒鞋的少年僧人走了進來。
他衣著雖然簡樸,但舉止優雅,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明珠寶玉,自然生輝。
阿撒連羅一見是他,當下微覺不悅。
此人師承吐蕃寧瑪派,自幼聰穎,過目不忘,被大輪寺寄予厚望培養,是當世最年輕的譯經師…近幾年遊學西域,為高昌王講解經文,逐漸受後者器重,諮以國事。
“尊佛滅摩”這個主意便是出自他的手筆,不想竟引來蕭易這匹惡狼…阿撒連羅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麼好感。
不過礙於高昌王的面子,宰相也只能強忍怨氣地道:“今日是御前會議的日子,不知鳩摩智大師到此,又有何高見?”
阿撒連羅將“又”字咬得極重,自是暗諷其之前彈壓明教的計策是一招“臭棋”。
鳩摩智卻好像沒聽到似的不以為意,當下寶相莊嚴地微笑道:“小僧聽聞大遼西院大王蕭易意欲出訪西域,為明教出頭。”
高昌王面露難色:“不錯,我們也正為此事犯愁…大遼兵多將廣,那蕭易又素來野心勃勃,若不答應他只怕會橫生事端。”
鳩摩智搖了搖頭:“陛下,一則明教的教義蠱惑人心,煽動民意,任其發展勢必遺禍無窮;二則因為外界的一點壓力就讓陛下放棄既定國策,恐怕會引起國內佛教徒的不滿…
更何況,區區一個蕭易,又何足道哉?我吐蕃加起來也有數十萬精兵,談笑間便可輕易將其擊敗。”
阿撒連羅內心一陣冷笑:你以為眼下的吐蕃還是大唐時期的那個吐蕃帝國麼?吐蕃諸部四分五裂,各行其是…你如果真有那個號召力,回吐蕃去當松贊干布好了,又何必來我高昌弘揚佛法?
高昌王雖對鳩摩智的話似乎頗為受用,但仍不無擔憂地道:“小禪師所言甚是——不可因一人而破壞了咱們‘重佛抑摩’的大計!不過…似乎也沒必要為了一個明教,得罪北方強大的鄰國。”
鳩摩智雙掌合十道:“陛下聖明睿智,實乃高昌之福。貧僧倒有一計,即可以不拂了蕭易的面子,也能保證咱們的計劃不會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