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堂偏房。
此處本是寧國家主賈珍的寢房,因賈珍性喜奢望,因而裝飾的極為奢靡。
地上鋪著名貴舒適從波斯運來的地毯,屋內則是懸掛著八盞琉璃水晶燈,柔和的光芒將屋內照的亮如白晝。
除此之外,各色名家字畫,古玩珍品更是數不勝數,就連從西洋弄來的稀奇玩意都不在少數。
這一番佈置顯得屋內奢華又文雅,本是說不盡的富貴氣派。
然而此刻房間內卻洋溢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可怕氣氛,隱隱更是傳出一陣令人心碎的哀泣之聲。
賈珍面無表情的躺在床榻上,凸出的眼球當中滿是血絲,怔怔的凝望著天花板的琉璃燈,像是痴呆了一般一言不發。
而他那用棉被遮掩著的下半身,則是顯得空空蕩蕩。
為了保住性命,他的雙腿在昨晚已經被太醫截斷。
現在的賈珍,顯然已經是一個廢人了。
那天,在巡防營衙門內。
賈琰在最後關頭掄出的那一杆大纛可是直接下了死手。
若非高湛及時拉了賈珍一把,這會賈珍恐怕就不只是殘疾這麼簡單了,說不定連骨頭都碎成渣滓了。
但若真論起來,或許當初來個痛快,可能要比現在這種生不如死的情況要好上一些,至少不用承受現在這種無休無止的折磨。
床榻前。
賈蓉瑟瑟發抖的跪倒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
而身穿一襲素衣,不施粉黛的尤氏則是淚流滿面,平日裡豔麗照人的臉蛋這會佈滿淚痕,沒有半點血色,淚珠兒不斷的滾落。
她並非是在哭她丈夫賈珍。
而是在哭自己。
外人不知所以,都說她是好命,平民百姓出身,卻天生一副好顏色。
也正是憑藉著一副豔麗動人的相貌,她被賈珍瞧中,成功的嫁到了寧國府做大奶奶,可謂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只可惜,賈珍天性喜新厭舊。
成婚沒有三個月,便開始胡天胡地,對尤氏也是動輒打罵,哪裡有半點正妻的尊重?連受寵的小妾都不如。
而尤氏一無子嗣傍身,二無孃家做靠山,在府中自然沒有半點分量,連奴才們都私底下叫她‘鋸了嘴的葫蘆’。
平日裡也只能任憑賈珍在外面胡作非為,花天酒地,權當做不知道,反正眼不見,心不煩。
獨守空閨數年下來,夫妻間的這點恩情早已是煙消雲散。
昨晚得知賈珍殘廢了,尤氏其實心中並無太多傷悲,只是有感於自己命苦,不知下半輩子該怎麼過活,這會才哀傷哭泣。
但這一陣陣的哭聲卻是惹得賈珍越發心煩。
只見他掙扎著抬起一隻手,費了好大力氣才顫顫巍巍的抓住一旁裝著藥湯的玉碗,狠狠的朝著尤氏砸去。
“嚎什麼喪!”
“老爺我還沒死呢!”
這一刻,賈珍神色猙獰如鬼,凸出的雙眼滿是血絲,眼神當中更是怨毒至極,看上去就如同一具殭屍般可怖。
但他畢竟重傷在身,身上沒有半點力氣,丟出去的藥碗滾落在地上,並沒砸到尤氏,反倒是灑了他自己一身的藥湯汁。
“賤人…賤人…”
賈珍又怒又恨,不住的辱罵著。
亂動之中又扯到了傷口,痛的臉色大變,額頭豆大的汗珠不斷滾落,臉色更是白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