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側玉匣內,雪靈水晶瑩剔透,寒氣逼人,甫一現世,便在靜室四壁凝出霜花。
右側玉匣中,天火液赤紅如血,灼熱氣息蒸騰,連空氣都微微扭曲。
彭臻雙手結印,指尖靈力牽引,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竟在他掌心緩緩交融,化作一團氤氳霧氣,冰火交織,靈光流轉。
彭臻凝視著掌中那團氤氳流轉的靈液,冰藍與赤紅兩色靈力如蛟龍纏繞,在方寸之間演繹著相生相剋的玄妙。
他深吸一口氣,仰頭將冰火靈液一飲而盡。
“轟——“
靈液入腹的瞬間,極寒與至熱兩股靈力如決堤洪流,順著經脈奔湧肆虐。
丹田內濃稠如漿的法力,此刻在冰火靈液的淬鍊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成塊。
法力凝塊就是假丹,只有經過天雷淬鍊,才能成就圓潤如意的金丹!
九天之上傳來一聲震徹雲霄的雷鳴。
“來的好!“
彭臻猛然睜開雙眼,眸中精光暴漲。
他長身而起,周身靈力鼓盪,將封閉的石室震得轟然炸裂。
碎石飛濺間,一道挺拔的身影踏出塵煙,直面蒼穹。
此刻天穹之上,雷雲如墨,電蛇狂舞。
那道道雷霆似在咆哮,又似在召喚。
彭臻仰首望天,嘴角勾起一抹狂放的笑意。
他足尖輕點,身形如鶴沖天,直上九霄。
狂風獵獵,吹得他衣袍翻飛,黑髮狂舞。丹田內那塊狀丹胚劇烈震顫,似在抗拒,又似在渴求。
第一道銀白雷霆劈落時,彭臻不閃不避,反而張開雙臂。
“轟——!“
雷光貫體,他渾身劇顫,七竅之中溢位縷縷血絲。
但那雙眼睛卻愈發明亮,內視之下,可見雷霆之力如鍛鐵重錘,將丹胚上的稜角寸寸劈碎。
“不夠!再來!“
第二道赤雷應聲而落,這次竟化作一條火龍,將彭臻整個吞沒。
他在雷火中放聲長笑,周身毛孔噴薄出冰火靈液的氣息,與天雷交織成絢麗的靈光。
“再來!“
第三道紫雷劈落時,彭臻竟主動放開全身竅穴,如飢似渴地吞噬著天劫之力。
雷光如潮,一遍又一遍沖刷著丹胚,那些頑固的稜角終於開始軟化、圓融。
第四道、第五道......
雷霆一道比一道兇猛,彭臻卻視若珍寶。
世間一切,陰陽共生,禍福相依,這滾滾雷霆即是天劫,更是天恩。
修士上接天恩,方可成就大道!
當第九道金色雷霆貫體而入時,丹田內突然傳出清越的鳳鳴之聲。那顆飽經雷劫淬鍊的丹胚終於脫胎換骨,化作一顆金燦燦、圓坨坨的金丹。
丹成九轉,表面雷紋隱現,道韻天成。
彭臻緩緩睜眼,眸中似有雷霆閃動。
……
箭竹山莊。
聽雨軒,彭英怡攥緊衣袖,指尖發白。
天際雷光如怒,一道比一道駭人。
她知曉兄長在渡劫,卻不敢聲張,只能在心中默唸:“一定要成……”
便在此時,一道人影忽至,正是家族另一名築基修士彭英飛。
一身黑袍的彭英飛凌望穹蒼,眉頭緊鎖:“這雷……不對勁。”
尋常雷霆,怎會如此連綿不絕?
更詭異的是,那雷雲竟似只籠罩在彭家後山一處,彷彿天怒專為某人而降。
他側目看向彭英怡:“這真的只是暴雨?”
彭英怡勉強一笑:“自然,兄長閉關前曾說近日多雷雨,讓我們不必擔心。”
前院大廳,家主彭玄虎負手而立,如今他已經成了四十出頭的中年人,眉眼之間無不透著穩重與沉著,堅毅的面容映著窗外閃爍的雷光。
“這雷……從未曾見過如此異象。”他喃喃道,心中莫名不安。
後山樹洞中,彭玄魚盤坐於地,身前是一尊半人半樹的詭異老者。
老者樹幹般的面容扭曲,嘶聲道:“天劫之雷!這是天劫之雷!你們彭家……有人在渡劫!”
彭玄魚瞳孔驟縮:“不可能!二伯閉關才三年,怎會……”
老者顫慄不止:“若非金丹天劫,何來這等威勢?!”
……
煙塵漸散,廢墟之上。
彭臻靜立其間,破碎的衣衫在晨風中簌簌作響,裸露的肌膚上雷紋隱現。
他緩緩抬眸,眼底似有星河輪轉,周身傷痕竟在晨曦中泛著淡淡的金輝。
一股前所未有的圓滿之意自丹田升起,如春風拂過四肢百骸。
他忽然閉目,心神沉入一片空明……
草原無垠,翠色接天。
彭臻赤足踏在沾露的青草上,涼意順著腳心漫上心頭。
遠處湖泊如鏡,倒映著流雲舒捲,一條銀帶似的河流蜿蜒向遠,消失在天地交界處。
“淅淅瀝瀝......“
細雨悄然而至。雨絲拂過面頰,帶著草木清香。
他仰首望天,見青龍游弋雲間,朱雀振翅當空,湖中玄武隱現,原上白虎徐行。
四象俱全,道韻自成。
這雨......
彭臻伸手接住雨滴,忽的輕笑出聲。
傳聞中令修士聞風喪膽的心魔劫,於他不過是一場潤物無聲的春雨。
雨絲滲入肌膚,洗去的不是道心,而是最後一絲塵世濁氣。
遠處湖面泛起漣漪,一圈圈盪開,又歸於平靜。
心魔劫便是如此,內心圓通,道蘊自成者,心魔不過是一場細雨;心有間隙,道蘊卻失者,心魔則是一場天翻地覆的劫數。
再睜眼時,朝陽正好。
金丹大道,不過是一場春雷一場雨。
而今雷歇雨住,道基已成。
廢墟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整了整殘破的衣襟,含笑望去。
天光雲影間,一道熟悉的身影奔來,髮間珠釵散亂也渾然不覺。
“英怡。“他輕聲喚道,“我成了。“
彭英怡嘴唇顫抖著,想說什麼卻哽在喉頭,最終只是紅著眼眶,將一件嶄新的青袍披在他肩上。
彭臻低頭看她系衣帶的動作,忽然想起當初在仙葫島青雲酒樓的十六歲女孩,也是這雙手為他整理行裝。
“此番結丹之事,暫且莫要聲張。若有人問起,只說後山靈田遭了雷火之災……“
“兄長放心。“彭英怡輕輕頷首,“我自會料理妥當。“
“命人將後山石室稍作修繕,我需繼續閉關穩固境界。“
“我這就去安排。“彭英怡後退半步,鄭重行了個家禮,“恭祝兄長道法精進。“
晨光中,彭臻的身影漸漸模糊,最終化作一道青煙消散在廢墟之間。
只餘地上幾道焦黑的雷痕,無聲訴說著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小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