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冢幻境!
腐鏽的劍刃如同密林插滿荒原,彭臻與他的陰符刀剛凝實形體,一道癲狂劍意已劈開血色蒼穹斬落。
他倉促橫刀格擋,四象罡盾尚未完全展開,整個人就被轟進劍冢山壁。
“咳...“吐出口中淤血,彭臻看著裂紋蔓延的刀身,反而咧開染血的嘴角。遠處披髮狂士的虛影正在重組,每一縷劍意都帶著撕裂神魂的暴戾。
第二劍來得更快。
第三劍更癲。
第四劍時,彭臻的左臂齊肩而斷。
第五劍,噗!
黑色石碑落地,彭臻猛然睜眼,七竅滲出的鮮血在玉髓蒲團上綻開朵朵紅梅。
陰符刀發出哀鳴,刀身血紋黯淡如將熄的炭火。
“第五劍……“彭臻抹去唇邊血跡,指尖不受控制地顫抖。
方才幻境中那一劍劈來,他的刀罡如薄紙般被撕碎,整個人瞬間被攪成血霧。
在幻境中隕落,並不是毫無代價,神識受到重創,五臟六腑甚至會傳來真實的絞痛。
黑石靜靜躺在竹地板上,石碑的表面竟然多了一道劍痕。
原本光滑的劍意石碑,其上已經有了五道斑駁的劍痕。
彭臻突然低笑起來。
這方神秘石碑竟能容他神魂入內與劍意對決,雖然每次都是慘敗收場,但陰符刀的凶煞之氣卻在一次次生死搏殺中愈發凝練。
他清晰記得,這次足足撐到第五劍才敗亡——而上回,三劍便潰。
“四象天罡,青龍掛帥!”
彭臻手掐道訣,天靈蓋衝出一道青光。
虛空中蒼龍顯形,龍鬚垂落道道生機,纏繞著他受創的神魂。
青龍罡氣特有的生生不息之意在經脈中流轉,被劍氣撕裂的識海漸漸癒合。
七日後的子夜,彭臻忽然睜眼。
簷外箭竹沙沙作響,他卻不急著再入幻境。
指尖輕撫陰浮刀,回味著每次敗北的教訓。
彭臻的指腹摩挲著刀柄上經年累月留下的痕跡。
這把陪他殺生無數的寬背菜刀,此刻刃口正泛著飢渴的寒光。
他忽然咧嘴笑了,露出廚子特有的森白牙齒。
腦海中閃過萬千刀影——剔骨時刀刃與關節的碰撞,剁肉時刀背砸碎筋膜的震顫,片魚時刀尖遊走於肌理間的精準。
多年庖廚生涯練就的肌肉記憶,在這一刻盡數甦醒。
黑袍獵獵作響,彭臻周身騰起濃重的血腥氣。
這不是修士的威壓,而是後廚裡經年不散的葷腥味混合著屠夫特有的煞氣。
寒竹軒內,彭臻第六次握住黑石。
指尖觸及石碑的剎那,熟悉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劍冢幻境內,那道癲狂劍意如約而至。
“來得好!“彭臻菜刀橫斬,刀勢如剁排骨般順著劍氣紋理劈下。
刀劍相擊的瞬間,他手腕突然一扭——這是片魚時卸力的技巧。陰符刀擦著劍鋒劃過,在狂士左肩留下一道血痕。
但第八劍來得更快。
彭臻眼前一黑,再次被踢出幻境……
半個月以後……
竹簾外晨光熹微,彭臻盯著新增的劍痕怔怔出神。突然抄起菜刀,對著虛空連斬三百六十刀。
刀風將整間竹軒的竹器都削出平滑切口——就像切豆腐的刀工。
三個月後,第十二次入碑。
彭臻的刀法更加圓潤純熟。
剁、劈、削、片,每一式都帶著後廚特有的狠辣。
這次他撐到第二十三劍,敗北時狂士的衣袖已被削成碎片。
隨著時間的推移石碑上的裂痕越來越多,密密麻麻,
兩年後的冬至夜,彭臻第一百三十七次站在劍冢中。
此時的陰符刀閃爍著庖廚特有的油光。
“來戰吧,師傅。“彭臻突然前衝,菜刀使出了切蔥花的手法——快、密、碎。
萬千刀影中,狂士的劍招第一次出現滯澀。
“嗤!“
刀光閃過,兩顆頭顱同時飛起。
……
“咔嚓——“
黑石碎裂的脆響在竹軒內格外刺耳。
彭臻從幻境跌出,跪坐在蒲團上,怔怔地望著地上那堆齏粉。
這件劍意至寶就這樣毀了?
彭臻沉默良久,這才想起自己在被那狂士斬殺之前,也一刀砍飛了他的頭。
恍惚間……
一切猶在夢中。
這一次跌出幻境,彭臻並沒有神魂受創,身上也沒有半點不適。
三分難以置信,七分患得患失。
彭臻盤膝坐在蒲團上久久不語。
兩年零四個月……
自從彭臻成就金丹之後,便一直用劍意石碑磨練自己的刀意。
兩年多的時間恍如彈指一揮間。
回想自己在幻境中一次次被斬碎,神魂一次次受創又治癒……
無論是刀意還是神識都在磨練的過程中迅速強大。
刀不磨不利!
人還是需要有磨刀石的……
看著那堆破碎的石粉,彭臻主動朝其拱手行禮。
以謝師恩。
……
玉霄州。
玄劍門。
劍冢。
一道披頭散髮的身影盤膝在萬劍冢中央的斷龍石上,長髮垂落肩頭,遮住了半邊面容。
謝滄行指尖輕叩著橫放膝前的忘機劍,神情中帶著幾分寂寥。
突然,忘機劍毫無徵兆地發出一聲清越劍鳴,劍鞘與青石碰撞出點點火星。
謝滄行叩擊劍鞘的手指猛地頓住,原本慵懶半闔的雙眼驟然睜開,瞳孔中似有劍芒吞吐。
“這是……“他緩緩直起身子,長髮無風自動。
石碑碎裂的瞬間他感應到了那一抹刀意,讓沉寂多年的血液再次沸騰起來。
“哈哈哈……好!好!好!“謝滄行突然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癲狂,震得劍冢內萬千古劍齊齊震顫。
他一把抓起忘機劍,劍未出鞘,凌厲的劍氣已在四周青石上刻下深深劍痕。
“能破我的劍意……“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眼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也當能與我一戰!“
謝滄行猛地站起身,袍獵獵作響。他死死盯著東南方向,彷彿能穿透無盡虛空看到那個持刀的身影。
劍冢內萬劍齊鳴,似在回應主人的戰意。
謝滄行披散的長髮狂舞,臉上帶著近乎病態的興奮。
他把自己關在劍冢中太久,或許是該出去會會天下英豪。
他是癲劍謝滄行。
雖然修為只有金丹後期,但元嬰老祖也對他忌憚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