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霸的胳膊抖得跟篩糠似的,喉嚨裡還發出那種破碎的嗚嗚聲,就說:“走……走啊……”
赤焰草的火啊,就順著裂隙能量的路線鑽進了張天霸的身體裡,他的面板下面就出現了青黑色的紋路,就跟好多小蛇在裡面爬似的。
突然之間呢,張天霸把頭一仰,就發出了一聲特別悽慘的叫聲,那聲音可不像人能發出來的,倒像是哪種被扒了皮的兇猛野獸在那兒哀號呢。
黑霧從他的指甲縫、耳孔還有眼角那兒一個勁兒地往外冒呢,在半空中就聚成了一個轉著圈兒的墨球,還隱隱約約地傳來像嬰兒啼哭似的那種尖聲怪叫……
在森林更靠裡的地方呢,那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的轟鳴聲,就隨著這聲慘叫,清楚地傳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張天霸的慘叫聲就像一根小細針似的扎進了陸城的耳朵裡,陸城踉蹌著往後退了小半步,手裡的劍尖重重地就扎進泥土裡了。
半空裡黑霧凝成的那個墨球“砰”的一下就炸開了,碎成了好多好多黑點,稀里嘩啦地往下落,其中有一個黑點就正好落在張天霸灰白色的手背上。
張天霸的這隻手啊,以前還在籬笆叢裡拽過他,讓他避開那些尖刺呢,可現在這手的面板皺巴巴的,就跟老樹皮似的。
“陸大哥……”王小七一邊抽搭著,一邊還混著血沫子說話呢。
也不知道啥時候,他就跪到張天霸身邊了,手指上還沾著黑乎乎燒焦的東西,輕輕地碰了碰張天霸已經發涼的手腕,說:“他、他不抖了。”
陸城的喉結上下動了動,他蹲下身的時候,膝蓋撞得生疼生疼的。
張天霸的眼睛還半睜著,可是瞳孔已經散了,變成灰白色的了,就像兩滴墨水滴到清水裡的樣子。
陸城突然就想起自己十歲那年的事兒了。
那時候張天霸偷了李彎家三個桃子,被人追著跑,結果摔進泥坑裡頭了。
爬起來的時候,張天霸就仰著臉笑,還說:“陸城你先吃,我再去偷。”
“祭壇……”張天霸的聲音突然從喉嚨裡冒了出來,就跟一絲兒氣似的,有氣無力的。
陸城一下子緊緊抓住他的手,就感覺手心裡那點溫度啊,像沙子似的從手指頭縫兒裡一點點溜走了。
“最裡頭……枯井的最底下……”張天霸的手指甲都摳到陸城的手背上了,“我能聽到……它們在唱歌……唱著誰的名兒……”
“我懂,我懂的。”陸城說話的聲音都打哆嗦了,他把自己的額頭貼在張天霸的額頭上,就像他倆小時候一起躲雨的時候那樣,“你娘要用的膏藥,我會去買。鎮裡的牙醫,我也會帶你娘去看。”
張天霸的手指頭慢慢就鬆開了。
陸城瞅著他眼裡最後那點活氣兒也沒了,自己的喉結上下動了動,可最終還是沒把那句“對不起”給說出口。
三年前氣血考核的那天,是他先扭頭走掉的,就把張天霸一個人留在人群裡,被人罵成“廢物的跟屁蟲”。
“陸城。”李彎彎的冰鞭子一下子纏到他胳膊上了,勁兒雖然不大,但是也掙脫不了。
她另外一隻手捂著肋巴底下的傷口,手指頭縫兒裡的冰晶一會兒亮一會兒暗的,“仙子說祭壇在森林的最裡頭。”
陸城這時候才發現,青蓮仙子的虛影不知道啥時候在古樹的上頭出現了,她的裙子都被黑霧給撕成破布條子了,連說話的聲音都像是有裂縫似的:“那是裂隙的根源。”她的手指頭朝著東南方指了過去,那邊的樹冠正怪里怪氣地扭曲著呢,“那個能量漩渦啊,比你們見過的所有奴僕加起來都要狂暴得多。”
“能堅持到那兒嗎?”李彎彎把冰錐子扎進地裡,把正往她靴子底兒上爬的黑霧給凍住了。
她校服的袖口沾著張天霸的血呢,在幽藍的樹影下面,那血紅得特別扎眼。
“撐不住也得撐著呀。”陸城站了起來,目光掃到張天霸屍體的時候,稍微停頓了一下,可最後還是沒去碰。
為啥呢?
他是怕呀,怕這一碰,那些一直憋在心裡沒說出來的話就全冒出來了。
他轉身的時候,樹根那個地方有一點幽光,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睛。
原來是一塊巴掌大小的石板,嵌在泥土裡呢。
石板表面的符文啊,隨著黑霧慢慢消散,開始泛起銀色的光芒。
陸城蹲下身子,手指尖剛碰到石板的邊緣,突然之間,記憶就像潮水一樣湧了上來。
他就想起柳如煙在圖書館翻那些古書的時候說過的話:“裂隙封印大多是用星紋來鎖魂的,如果在樹根那個地方看到刻著‘九曜’的,那肯定就是核心的關鍵部分了。”
“這個是……”陸城的手指尖微微地顫抖起來,石板上的符文竟然順著他的掌心就往血管裡爬,就像那種冰涼的小蛇在經脈裡遊走似的,弄得他的掌心一陣發涼。
青蓮仙子的虛影一下子變得更淡了,不過聲音倒是比之前清晰了一點:“把它拿走。關閉裂隙的鑰匙可不能少了這個東西。”
突然,地面劇烈地晃動起來。
陸城一個踉蹌,趕忙扶住古樹,就瞧見遠處的灌木叢裡竄出一大片黑影。
那都是奴僕啊!
數量比之前多了可不止三倍呢。
最前面的那幾個奴僕,脖頸扭曲得特別詭異,那指甲刮過樹幹的聲音,就跟指甲劃黑板似的,聽著讓人特別難受。
那聲音特別刺耳,刺得陸城頭皮直髮麻。
“它們正往這邊湊呢!”王小七的短刀掉到地上了,他趕忙撲過去撿,這時候,一個奴僕的爪子朝著他的後脖頸就抓了過來。
李彎彎的冰鞭“唰”的一下就纏住了那個奴僕的手腕,冰錐順著鞭子就扎進了它的肘關節,碎冰和黑血濺了那少年一臉。
“仙子?”陸城抬起頭,就看到青蓮的虛影正飛快地消散,都能肉眼看得見,最後一句話也被那震動的轟鳴聲給扯得稀巴爛,就聽到“命……抉……擇……”這幾個字。
“等等啊!”陸城伸手去抓,結果就碰到了一團散開的光塵。
他緊緊握著石板,手掌心裡的符文突然變得燙得嚇人,就好像在提醒他什麼事兒似的。
李彎彎的冰鞭把第七個奴僕的胸膛都給抽裂了,轉過頭來喊他:“快走啊!再磨蹭一會兒就被圍得死死的了!”
王小七已經把地上的短刀撿起來了,雖然手還在哆嗦,可還是梗著脖子擋在陸城的旁邊:“我,我來斷後!”
陸城感覺喉嚨發緊。
他摸了摸懷裡的赤焰草,還剩下三株呢,這足夠把前面那群奴僕給燒穿了。
他的視線掃到張天霸的屍體的時候,突然彎下腰,把對方腰上的玉佩給扯了下來,那可是張嬸去年用賣雞蛋的錢給他求來的平安符呢。
“等我回來。”他對著屍體小聲地說,“我帶你娘去看牙醫。”震動變得越來越厲害,老遠就傳來樹木被折斷時發出的巨大聲響。
那聲音就像沉悶的雷聲一樣,在空氣裡來回飄蕩。
陸城明顯能感覺到,有個特別龐大的東西正在地底下慢慢甦醒過來呢,每一次震動都像是在敲打他的骨頭,難受得很。
他緊緊握住石板,這時候石板上的符文一下子就連成了星圖的樣子,在他的手掌心裡投下了淡藍色的光。
“都跟緊我啊。”他一邊說著,一邊抽出了長劍,劍刃上沾著的赤焰草汁液一下子就騰起了橘紅色的火焰,“不管前面是啥玩意兒,咱們都得把它給砍開。”
李彎彎把她的冰鞭纏到了陸城的手腕上,冰錐在她的掌心刺出了一個血珠子,她說道:“我就在這兒呢。”
王小七拿著短刀,一下子就戳進了離他最近的那個奴僕的眼眶裡,他的手雖然還在不停地抖著,但是臉上卻擠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陸大哥你去哪兒,小七我就跟著去哪兒!”
陸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就朝著黑霧裡面衝了進去。
他能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能聽到李彎彎揮動冰鞭時在空中發出的那種尖嘯聲,還能聽到王小七壓抑著的抽搭聲,不過這些在他現在看來都不算啥事兒了。
他眼睛盯著東南方那些長得歪七扭八的樹冠,那裡的黑霧正在不停地翻滾,形成了一個漩渦的樣子,就像一隻倒扣著的超級大的碗,在碗底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一截已經爛掉的井沿。
“是祭壇。”他小聲地嘀咕著,這時候他掌心裡的石板燙得都快要把面板給燒穿了,“咱們到地方了。”
就在他們看不到的地底下,在那截井沿下面的黑暗之處,有個東西緩緩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