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城沒回答。
他望著窗外逐漸沉落的夕陽,覺得那光像極了終焉之門崩塌前的幽藍。
風又起了,帶著若有若無的鐘聲,比之前更清晰——是青銅與青銅相擊的清響,像某種古老的召喚。
他摸出鎮靈鈴,輕輕搖晃。
鈴聲混著晚風飄散,卻蓋不住越來越近的鐘聲。
陸城望著掌心的血痕,突然想起秦烈說的“真正的考驗“,想起系統升級後的新任務,想起蘇婉手術前那句“那光...像連線兩個世界的鑰匙“。
夜色漸濃時,護士從手術室出來,說蘇婉的手術很成功。
柳雪抹著眼淚去繳費,周川去調監控,陸城則獨自走到醫院頂樓。
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腰間別著的摺疊刀——刀刃上還沾著乾涸的血,在月光下泛著暗紅。
下方的城市亮起萬家燈火,像撒了一把碎星。
陸城望著遠處鹿鼎學校的方向,那裡的操場燈還亮著,隱約能聽見學生們練拳的吆喝聲。
他摸出手機,系統介面上的任務列表裡,“調查蘇婉的隱藏秘密“後面,新增了一行小字:【提示:注意她貼身收藏的金屬管,內有重要線索】。
月光落在他掌心的玉佩上,白光突然大盛。
陸城眯起眼,看見玉面浮現出一行古文字——是秦烈說過的“毀滅原界“的符文。
與此同時,他的手機震動起來,是母親發來的訊息:“阿城,透析很順利,今天護士誇我氣色好。
你在外面別委屈自己,記得吃飯。“
陸城盯著訊息,喉結動了動。
他把玉佩貼在胸口,感受著那絲暖意,然後轉身下樓。
樓梯間的聲控燈依次亮起,照亮他緊繃的下頜線——那是屬於少年的、帶著淤青卻依然堅韌的輪廓。
轉角處,一扇窗戶被風吹得“哐當“作響。
陸城伸手去關,卻看見玻璃上倒映出一道影子——青衫白髮,眉骨處有道貫穿的傷痕,正對著他微笑。
他猛地回頭,身後空無一人。
風灌進樓道,卷著幾片枯葉盤旋而上,其中一片落在他腳邊,葉脈竟與秦烈的青芒鎖鏈如出一轍。
陸城彎腰撿起那片葉子。
月光透過葉隙灑在他臉上,照見他眼底翻湧的暗潮——那是屬於反派的、蟄伏待發的鋒芒。
救護車的紅藍燈在廢墟上方旋轉,將青黑碎石染成斑駁的紫與紅。
陸城被周川半扶著坐進後車廂時,後頸還殘留著學長掌心的溫度——那溫度混著止血藥粉的苦,像根細針戳在神經上,提醒他這一切不是夢。
蘇婉蜷在柳雪懷裡,睫毛上還沾著血漬。
她忽然抬起頭,沾著血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陸城手背:“哥,你掌心的傷......“話音未落,急救員的擔架擠了進來,她的話被消毒水的氣味衝散。
醫院走廊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發酸。
陸城坐在處置室裡,看著護士用鑷子夾著棉球擦拭掌心的傷口。
血已經止住了,但傷口深處還嵌著細小的石屑,鑷子每動一下,他的後槽牙就跟著發顫。
“同學,這傷是銳器劃的?“護士抬頭時,目光掃過他指縫裡未擦淨的紫黑色粉末,“怎麼還有這些奇怪的痕跡?“
陸城垂眸盯著地面。
地磚縫裡卡著半片碎磚,紋路與終焉之門的符文如出一轍。
他喉結動了動:“摔的,工地......碎石劃的。“
“工地?“護士的手頓了頓,“現在的年輕人......“她沒再說下去,低頭繼續處理傷口。
消毒水順著指縫流進掌心,像有團火在面板下燒,陸城卻盯著窗外——柳雪正站在走廊盡頭,背對著他,肩膀微微起伏。
蘇婉坐在旁邊的塑膠椅上,垂著頭,髮梢遮住了表情。
周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醫生說蘇婉的肋骨骨裂,需要住院觀察。
柳姨在和護士辦手續。“他的警服換了件新的,但肩章還是歪的,“你呢?
需要留院嗎?“
陸城搖頭:“我媽今晚透析,得回去。“
周川沒說話,從口袋裡摸出個小藥瓶放在處置臺上:“雲南白藥,內服外敷都能用。“他指節敲了敲藥瓶,“剛才在廣場,你用的那串鈴鐺......“
“鎮靈鈴。“陸城介面,“我爺爺留下的老物件。“
周川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像是要把什麼看穿:“老物件能融化紫芒刃?“他笑了笑,沒等回答就轉身往外走,“我去看看柳姨。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打我電話。“
門關上的瞬間,陸城聽見系統提示音在腦海裡炸開:【反派許可權升級完成,當前等級:二階。
解鎖新任務:查明蘇婉真實身份(進度0/1)。
任務獎勵:古神八式第二層殘卷。】
他攥緊沒受傷的手,指節發白。
蘇婉的臉在眼前晃——她被趙無極鞭打的時候,腰際的傷痕裡滲出的不是血,是淡淡的青霧;她剛才碰他手背時,指尖的溫度冷得像塊冰;還有她問“門是不是和系統有關“時,眼底閃過的那絲......期待?
走廊裡傳來柳雪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哽咽:“婉婉,你告訴柳姨,趙先生......他是不是給你下過什麼藥?“
“柳姨,我真的不記得了。“蘇婉的聲音軟得像團棉花,“我只記得被綁在實驗室,後來......後來阿城來救我。“
“那你為什麼......“柳雪的話突然斷了,“算了,先休息。“
陸城推開門時,正看見柳雪背過身去抹眼睛。
蘇婉抬頭看他,嘴角扯出個蒼白的笑:“哥,你要走了?“
“嗯。“陸城摸了摸口袋裡的玉佩,它剛才在處置室裡突然發燙,“回家看看我媽。“
柳雪突然抓住他手腕:“阿城,婉婉......“她欲言又止,指腹蹭過他掌心的紗布,“你......最近別總往危險的地方跑。“
“知道了柳姨。“陸城抽回手,轉身往樓梯口走。
背後傳來蘇婉的輕喚:“哥!“
他回頭,看見女孩從病號服口袋裡摸出個東西——是半枚青銅令牌,刻著與終焉之門相似的符文。“剛才在廢墟里撿到的,“她把令牌遞過來,“可能和你爺爺的鎮靈鈴有關係?“
陸城接過令牌的瞬間,掌心的玉佩突然劇烈震動。
兩種不同的能量在他手心裡交織,像兩條蛇在纏鬥。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縫裡滲出細細的血線。
“阿城?“蘇婉站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你沒事吧?“
“沒事。“陸城鬆開手,玉佩和令牌都恢復了平靜,“我收著。“他轉身快步下樓,背後傳來蘇婉的低語:“果然......“聲音太輕,被樓梯間的穿堂風捲走了。
醫院外的路燈剛亮起。
陸城站在公交站臺,摸出手機看時間——七點十五,母親的透析應該快結束了。
他低頭看掌心的紗布,紫黑色的粉末還殘留在邊緣,像某種暗號。
系統突然彈出新提示:【檢測到遠古能量殘留,觸發隱藏線索:趙無極生命體徵未完全消失(警告:目標可能以特殊形態存活)。】
陸城的手指在手機屏上懸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打給父親。
他把令牌和玉佩塞進書包最裡層,抬頭時,看見公交站臺的玻璃上倒映出個身影——青衫白髮,眉骨有道貫穿的傷痕。
他猛地轉頭,身後只有川流的車輛。
風掀起他的校服下襬,帶來若有若無的鐘聲,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秦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混著公交車進站的轟鳴。
陸城攥緊書包帶,望著逐漸暗下來的天空。
鉛灰色的雲又聚了起來,遮住了方才那角青藍。
他忽然想起趙無極被吸入光渦前,眼底那抹瘋狂的光——不是絕望,是興奮,像是終於等到了什麼。
公交停在他面前,車門“吱呀“一聲開啟。
陸城抬腳上車,身後的玻璃上,半枚青銅令牌的影子正緩緩浮現,與他書包裡的玉佩發出同頻的微光。
新的裂痕,正在看不見的地方,悄悄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