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盛夏的蟬鳴,像是為某個腐朽時代送葬的哀樂,綿長而淒厲。
慘白的燈光,如九天落雪,剖開的不是趙琦賢淡然清秀的臉,
而是他被紅塵俗世放逐的,整整十九年!
那張印著“200分”的高考成績查詢單,就是一方殘破的墓碑,碑文上,只鐫刻著六個冰冷的字。
廢物中的極品!
“趙琦賢!你還有臉站著……你可是長跑特長生啊!”
“高三那年,你考400分,只差50分,就能踏進夢想中的京都體育大學,你選擇復讀,我們砸鍋賣鐵,求爺爺告奶奶,供你高四!”
“可你呢!高四隻考了300分,離最爛的體育本科線,就差那該死的10分!我這張老臉都不要了,甚至去賣血供你再讀高五……”
“現在!高五畢業了!你體育成績是滿分,可文化課竟然破天荒地又降到了200分?!”
“200分你連最垃圾的大專院校都去不了……你想讓為父指定關係給你定向委培嗎?那是我們這種人能碰的嗎?那是權貴們才有的特權!”
父親趙匡碩的接連咆哮,裹脅著鋼鐵廠永不消散的鐵鏽與烈焰氣息,彷彿要將這片逼仄的天地都給生生震碎。
他的手掌,正死死攥著一份名為“南華職業技術學院”的招生簡章,粗大的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扭曲,猙獰發白,像一隻瀕死掙扎的鷹爪:
“我點頭哈腰、跪著磕頭,才給你求來這條活路……”
“一學期的學費就要三萬!但畢業了你好歹算個大學生!”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燒得通紅的鉚釘,被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釘進趙琦賢的骨頭裡,要將他牢牢釘死在名為“平庸”的十字架上。
母親馬貴凰在無聲地垂淚,那淚珠沉重地砸在泛黃的地板上,暈開一圈又一圈名為絕望的漣漪。
她那壓抑到極致的啜泣,比父親雷霆萬鈞的怒吼,更像是一柄柄無形的巨錘,一下,又一下,鑿擊著這個家早已不堪重負的心臟。
高五了。
人生最滾燙,最璀璨的黃金五年,他卻像個囚徒,被禁錮在名為“高中”的煉獄裡,日復一日的反覆煎熬。
到頭來,換回的,只是這樣一個冰冷到足以凍結靈魂的數字!
一個足以讓父母在所有親朋故舊面前,永生永世都抬不起頭的恥辱烙印。
“上個大學!你今天必須給我去上個大學!”
父親的聲音已經嘶啞,那是一種耗盡了所有希望後的祈求,也是一道不容違逆的,最後的通牒。
趙琦賢終於緩緩抬起了眼簾。
他面容清秀,已經開始出現脫髮現象,卻天然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倦怠,彷彿對這世間萬事萬物,都提不起半分興致。
唯獨那雙眸子,深邃得宛如萬古不化的寒潭,清晰地倒映著父母因焦慮而扭曲的面容,卻激不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彷彿眼前這一幕撕心裂肺的爭吵,不過是紅塵俗世間,一場無足輕重,甚至有些滑稽的鬧劇。
他的沉默,不是認命,而是來自更高生命維度的漠然。
“我……”
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因為對一群終將在時光長河中腐朽的凡人,去解釋另一個維度的黎明,本身就是一種毫無意義的褻瀆。
“就這麼定了!”
“砰!”
那份花花綠綠的招生簡章,如同一道罪無可赦的判決書,被趙匡碩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砸在桌上!
“三萬塊啊!你這個畜生,你對得起誰?!”
世界的色彩與聲音,在這一刻,於趙琦賢的感知中驟然褪去,化為一片虛無的黑白。
他猛地起身,身下的椅子與地面劇烈摩擦,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尖嘯,像是一柄利劍劃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死寂。
趙琦賢沒有再看父母一眼,那目光裡沒有恨,沒有怨,只有一種即將掙脫牢籠,迴歸山林的平靜。
他轉身,決絕地衝入無邊的夜色。
“你給我回來!”
父親那絕望的咆哮,連同那個令人窒息的家,都被他狠狠地,徹底地甩在了身後。
趙琦賢需要跑!
只有用盡生命去奔跑,用最原始的痛苦去奔跑,才能徹底宣洩掉這具凡俗軀殼裡,最後的一絲沉重與羈絆。
城市的霓虹在他眼中化作一條條破碎的星河,被他狠狠踩在腳下,碾成齏粉。
肺部灼燒如火,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雙腿沉重如山。
這是他無比熟悉的痛苦,也是他無比渴望的,蛻變前的最後一道序曲。
半年前,也是在這樣一個萬籟俱寂的夜晚,趙琦賢在一次超越極限的40公里狂奔中,聽到了來自靈魂最深處的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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