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頭頂慘白的燈光,毫無感情地傾瀉而下,將每一個角落都映照得冰冷而毫無生氣。
死寂。
一種讓人心慌的死寂。
一條長長的、通往審訊區的漆黑走廊盡頭,蹲著一個頹廢的身影。
那身影很單薄,蜷縮在冰冷的牆角,在空曠死寂的環境裡,顯得格外孤寂和無助。
陳宇的腳步,猛地一頓。
他認出了那個身影。
蘇清竹。
平日裡那個英姿颯爽,雷厲風行,永遠高昂著雪白下巴的美女警花。
此刻,她正一臉茫然地抱著膝蓋,將頭深深地埋在臂彎裡,像一隻被全世界遺棄的流浪貓,瑟瑟發抖。
她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緩緩抬起了頭。
那張總是掛著冰霜的絕美臉蛋上,此刻佈滿了縱橫交錯的淚痕和足以讓任何男人心碎的憔悴。
當她看到幾乎是奔跑而來的陳宇時,那雙空洞無神的漂亮眸子裡,瞬間亮起了一點微弱的光。
像是溺水的人,在沉入黑暗前,終於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猛地從地上站起身來,身體晃了晃,踉蹌著迎了上去。
“怎麼回事?”
陳宇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她面前,他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裡帶著壓抑不住的責怪。
“為什麼嚴隊會被控制?”
“為什麼雷哥會死在這裡?”
“他媽的,你昨天晚上在幹什麼?!”
一連串的質問,像是一記記無形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蘇清竹的臉上。
她被問懵了。
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雙眼佈滿血絲,神情猙獰的男人。
嘴唇翕動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雙漂亮的眸子裡,剛剛燃起的一點點光,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地黯淡、熄滅。
“師父……是自願進的羈留室。”
終於,她開了口。
聲音嘶啞,還帶著濃重的鼻音。
“雷哥他……”
蘇清竹的眼圈猛地一紅,那雙強撐了許久的眼眸,再也承受不住。
積蓄了一整夜的委屈、恐懼和自責,在這一刻,徹底決堤。
豆大的淚珠,不受控制地滾落下來,劃過她蒼白的臉頰。
她哽咽著,道出了一個完整的故事:“昨天……昨天一天都太忙了……師父……師父晚上讓我回去休息……他說他來值班……”
“結果……結果雷哥竟然死了!”
“法醫說,是突發性窒息……”
“而整個隊裡……昨天晚上登記在崗的,只有師父一個人……我……”
她再也說不下去了,猛地捂住臉,肩膀劇烈地聳動,發出了壓抑到極致的哭聲。
陳宇心頭那股無名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瞬間熄滅了。
只剩下冰冷的灰燼,堵在胸口,讓他喘不過氣。
他看著眼前這個徹底崩潰的女人,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嚴正。
那個老狐狸。
又一次把所有事情都自己扛了。
他圖什麼?
陳宇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伸出手,動作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女警花的肩膀。
出奇的是,這一次,一向抗拒與他有任何身體接觸的蘇清竹,沒有閃躲。
她的身體,依舊在因為哭泣而微微顫抖。
陳宇放緩了聲音,用一種連自己都覺得陌生的溫和語氣,安慰道:
“沒事。”
“有我在。”
蘇清竹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
她緩緩抬起頭,死死地看著陳宇,像是終於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跟我說說,”陳宇凝視著她的眼睛,“雷哥是什麼時候進的這裡?你們又是在哪裡找到他的?”
蘇清竹的情緒略微舒緩了一些。
她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低聲道:“雷哥是傍晚……自己來自首的!”
自己來自首?
陳宇的眉頭一緊。
這不合邏輯。
以雷哥的性格,就算天塌下來,他也只會想著怎麼把天給補上,而不是跑來這裡投案自首。
除非……有人逼他?
“他說……”
“人……都是他殺的!”
“嗯?”
陳宇一愣。
他的瞳孔,在剎那間猛地一縮。
“都?”
“什麼他媽的叫都是他殺的?”
“除了張落落,還有誰……是他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