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聲乾澀的苦笑,從他喉嚨深處擠出。
他用盡最後的倔強,看著陳宇,聲音微弱如蚊蚋:
“就算……就算找到了她……”
“這頂多算是……非法處理屍體罪吧?”
“沈濤!”
陳宇猛地一拍桌子,一字一頓地喝道:
“你妻子的死,是一個悲劇!你,本該是那個最值得同情的人!所有人,都會為你這十五年的堅守與痛苦,感到惋惜!”
“可現在呢?!”
“你看看你,走上了一條什麼樣的路!”
“你以為,你殺的是兇手!你以為,你完成了一場遲到了十五年的復仇!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很偉大?!”
陳宇的聲音越來越大,如同滾滾驚雷,在審訊室裡迴盪。
“但如果,我現在告訴你!你錯了!大錯特錯!”
“雷哥,根本就不是兇手!”
“你們所有人都被耍了!被一個真正的魔鬼,玩弄於股掌之上!”
“十五年!沈濤!你白白沉淪了十五年!被仇恨,折磨了整整五千四百多個日夜!到頭來,你只是殺了一個和你一樣的……可憐蟲!”
“張輔錯了!你也錯了!你們這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全都錯了!”
“你閉嘴!!”
沈濤像個野獸,猛地從椅子上彈起,手銬被掙得“嘩啦”作響,他聲嘶力竭地對著陳宇怒吼:
“死的人不是你的妻子!你當然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
“哦?”
陳宇的怒火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冰冷。
他冷笑著,搖了搖頭。
“虧你還自詡是個偵探,居然連一個最淺顯、最簡單的邏輯,都沒有想透過。”
他緩緩坐下,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在胸前,用一種看傻子般的眼神,看著幾近癲狂的沈濤。
“我問你,雷哥是什麼人?”
“他是江城的地下皇帝!是跺一跺腳,整個江城黑白兩道都要抖三抖的梟雄!”
陳宇的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洞穿人心的力量。
“這樣的一個人,如果想要一個女人死,需要自己親自動手嗎?”
“需要用‘開膛破肚’這種愚蠢的方式嗎?”
“他有一百種方法,能讓一個人從這個世界上蒸發得無聲無息!他手下有無數條瘋狗,搶著替他去咬人!”
“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是個心理變態,喜歡親自動手。他大可把人抓到自己的地盤,關起門來,想怎麼蹂躪,就怎麼蹂躪,事後再沉屍江底,誰能查到?”
“可你們呢?一個商界巨鱷,一個精英教師,你們竟然寧願相信,他會選擇在光天化日之下,用一種最愚蠢、最引人注目的方式,去殺一個和他根本沒有任何瓜葛的普通女人!”
陳宇說到這裡,譏諷地笑了起來。
“你們不是傻子,是什麼?”
“我……”
沈濤愣住了。
陳宇的每一句話,都像一記重拳,狠狠地砸在他的胸口。
是啊……
雷哥是什麼身份?
自己的妻子,又是什麼身份?
兩人之間,根本沒有任何交集,沒有任何仇怨。
這麼簡單的道理……
這麼明顯的破綻……
為什麼十五年來,自己從來沒有懷疑過?
是仇恨!
是仇恨矇蔽了他的雙眼,讓他放棄了思考,變成了一頭只知道復仇的野獸!
“唉……”
一聲長長的嘆息,從沈濤的胸腔裡發出。
他那緊繃的身體,瞬間鬆弛了下來。
他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死寂的眼睛裡,第一次,有了些許人的情緒。
那是,徹頭徹尾的,認輸。
“詐屍哥……”他喃喃地叫出了陳宇的外號,“果然……名不虛傳。”
“我輸了。”
“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查到這一切的嗎?”
他問出這句話,不是為了翻案,只是一個輸光了所有籌碼的賭徒,想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輸的。
陳宇看著他那副萬念俱灰的模樣,臉上的冰冷終於緩緩褪去。
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塌了。
他笑了笑,誠懇說道:
“說實話,在來之前,我並不知道你的妻子,也是十五年前‘開膛手’案的受害者。”
“剛才讓他們去你家搜查,找到那具封存的屍體……”
“……完全是我蒙的!”
“蒙的?!”
一直沉默著,努力消化著這一切的蘇清竹,聽到這話,終於忍不住了。
她那張清冷絕美的臉上,寫滿了“你敢不敢再離譜一點”的表情。
“喂!陳宇!你又胡鬧!”
“呵!”陳宇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裡帶著無奈。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重新看向沈濤。
“雖然是蒙的。”
“但,也算是……有點依據!”
“什麼依據?”
沈濤抬起頭,像一個溺水者,抓向最後一根稻草。
陳宇看著沈濤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依據就是……”
“你,為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