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行在半山的大門下了車,讓守衛給他叫了能夠通行半山別墅區的內部車輛。
在自己家別墅門前,他下了車。
他知道自己現在還不能暴露行蹤,謝澹明是不會跟他說宋簡書究竟出了什麼事的,想要知道真相,他只能另闢蹊徑。
他徑直走進了別墅的大門。
別墅到別墅大門其實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但是每天會有車子在這段路上巡視。
謝景行熟門熟路地上了車。
保鏢驚訝道:“小少爺?”
謝景行指了指別墅門口,抬了抬下巴。
保鏢頓時不再說話,安安靜靜的將車開到別墅門口。
書房在一樓東側,別墅很安靜,別墅裡沒有傭人,說明主人並不在家,也就意味著……此刻書房應該沒人。
謝景行躡手躡腳地進了門,耳朵始終警覺地捕捉任何聲響。
等進了門,他便躲進書桌下的櫃子裡。
他剛剛躲好,外面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說話聲。
“謝生,碼頭那邊還是沒有訊息……”
“活要見人……”他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人類,“死要……”那個字眼卡在喉頭化作腥甜。
書房門被猛地推開,燈光大亮。
透過桌底的縫隙,謝景行看到謝澹明疲憊的身影和跟在他身後的梁美玲與劉助理。
劉助理戰戰兢兢道:“謝生,警方雖然還在搜尋,但根據目擊者的說法,謝太中槍後墜海,那片海域有強流,生還可能性……不高。”
謝澹明眼底爬滿了紅血絲,同樣的話語,讓他想起了哥哥嫂子墜海那天。
他找了快一個多月,得到的也是無人生還的結果,
他的喉嚨突然痙攣,像被人用鋼絲勒住。心臟彷彿被一支淬毒的利箭當胸射穿,留下一個鮮血淋漓的空洞。
每一次呼吸,凜冽的海風都從那破洞中呼嘯穿過,帶著鹹腥的血氣直衝咽喉。
中槍?墜海?
藏在桌底的謝景行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嗡嗡作響。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緒在胸口炸開,謝景行不受控制地從桌底爬出來,站在謝澹明面前,小臉上滿是淚痕。
“謝景行?”謝澹明震驚又憤怒地看著謝景行,“你怎麼在這裡?你又偷跑?”
他話音剛落,書房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對面是愛德華驚慌的聲音:“艾迪!小伊萬不見了!我已經派人出去找了!但是現在還沒找到!你知道他平常喜歡去哪裡嗎?”
“沒事。”謝澹明看了一眼謝景行,“他在我這裡。”
愛德華驚訝道:“他在你那裡?他自己跑過去的?”
謝澹明應了一聲,愛德華五味雜陳道:“他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孩子……”
二人稍微聊了幾句,就結束通話了電話。
梁美玲和劉助理也識趣地退出了書房,站在門外把守。
謝澹明皺眉道:“那今天你就待在半山別墅,不要亂跑,明天我送你回愛德華叔叔那裡。
謝景行張開嘴,喉嚨裡發出嘶啞的氣音。
三年來從未使用過的聲帶顫抖著,擠出一個詞:“媽……媽……”
這個簡單的詞彙像驚雷般在書房炸響。
“你……你會說話了?”謝澹明單膝跪地,雙手顫抖著伸向謝景行。
謝景行卻後退一步,緊緊握住脖子上的望遠鏡,眼中的質問幾乎化為實質。
“是。”謝澹明沒有再瞞他的意思,他的聲音很低,每個字卻都飽含痛苦,“她為了救我中槍墜海,至今仍然生死不知。”
“媽……媽……”謝景行又喊了一聲,這次聲音更加清晰,帶著撕心裂肺的痛楚。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推開。
周阿九站在門口,手裡捧著一個精緻的錦盒。看到屋內的情景,他明顯怔了一下,但很快鎮定下來。
“謝生,這是宋小姐讓我交給您的。”周阿九走上前,將錦盒遞給謝澹明,“她讓我把她的氣息封存在其中,說若是她失蹤的話,您可能會需要這個。”
謝澹明骨節分明的手接過錦盒,開啟後,裡面是兩個紅繩編織的平安扣手鍊。
周阿九指著有花紋編織的手鍊道:“裡面封存了宋小姐的一滴指尖血,是宋小姐指定要給你的,另一條是純粹的平安扣,封存了宋小姐的一縷氣息,能保景行平安。”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她早就知道,做誘餌這件事是自己提出來的,她也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會得到什麼結果。
可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去了。
謝澹明沉默著戴上屬於自己的平安扣。
他轉向謝景行,正要為他戴上,卻看到謝景行正死死盯著那個屬於他的平安扣,小臉上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
“媽……媽……”謝景行第三次喊出這個詞,聲音已經嘶啞。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觸碰那個屬於自己的平安扣,彷彿那是宋簡書留下的最後溫度。
謝澹明將謝景行的平安扣給他戴上,隨後,將謝景行狠狠擁入懷裡。
他們像兩隻互相舔傷口的猛獸,在黑暗的巢穴中蜷縮在一起。
男孩瘦小的身體在他臂彎中不住顫抖。喉嚨裡發出幼獸般的嗚咽。
謝澹明壓抑著痛苦,低聲道:“我會找到她的。”
我一定會找到她的,不會讓她像我的哥哥嫂子一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而在她回來之前。
謝澹明的眼神如銳利的刀刃,他會掃平一切障礙,不論是宋兆基,還是宋寶珊。
傷害過她的人,都必須死!
與此同時,宋簡書緩緩睜開了眼睛。
首先恢復的是嗅覺——消毒水的氣味中混雜著一絲淡雅的香水味。
然後是聽覺——遠處隱約的鋼琴聲,近處液體滴落的聲音。
最後是視覺——潔白的天花板,窗外一望無際的藍天。
這是在哪裡?
她試圖移動身體,右肩立刻傳來劇烈的疼痛,讓她不禁悶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