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各表一枝。
深夜,舉辦宴會的中環別墅。
原本在酒會中張牙舞爪的和聯勝的人大部分都躺在了地上不知死活。
少部分還站著的人都被用槍指著腦袋,所有人都高舉雙手,冷汗直流。
別墅最中心被人擺了兩個沙發,謝澹明猶如一尊殺神,端坐於上。
空氣像凝固的鉛塊,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嚥潮溼的棉絮。
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不敢出聲。
在氣氛僵持之時,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打破了寂靜:“艾德里安,剛才已經審問過那些人,他們應該是跑掉了。”
如同雕塑一般的謝澹明才緩緩抬起頭,看向說話的人。
說話的人臉型方正剛毅,一雙深邃的藍灰色眼睛銳利如鷹,鼻樑高挺,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髮蠟讓每一根金棕色頭髮都服帖地待在原位
他身著70年代香江警察常穿的深海軍藍雙排扣戧駁領的警察制服,肩上帶著金色編織穗帶和兩枚交叉的權杖徽章。
竟是目前香江警察一把手!
他態度略顯親暱地拍了拍謝澹明的肩膀,用英文低聲道:“我已經讓人沿著他們逃跑的方向追蹤。”
“不過哈羅德受過訓練,已經把痕跡都清掃乾淨了,我們追蹤得有點困難,但是不要擔心,哈羅德他們一定沒事的。”
謝澹明眼白布滿了血絲,心中的猛獸橫衝直撞,幾乎要躍出籠中。
他隱忍道:“愛德華叔叔,我不擔心哈羅德,我擔心的是我的妻子,她還很年輕,又手無縛雞之力,很容易受傷。”
“還有伊萬德,他才三歲,又不會說話……”
愛德華訝異道:“艾迪,你居然結婚了?伊萬德也同意?是哪位高貴的淑女,竟然收服了你和伊萬德?”
謝澹明剋制道:“愛德華叔叔,等伊萬德和我的妻子找回來,我一定帶她去拜訪您,接下來,就要拜託您了。”
愛德華鄭重道:“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回他們的。”
二人正說話間,別墅早就破破爛爛的大門發出一聲輕響。
眾人循聲望去,宋老爺子正在宋寶珊的攙扶下緩緩走進來。
愛德華道:“那個宋,是在假山裡找到的,是哈羅德他們救了他,不然他早就被這些人的獵犬撕成碎片了。
在宋寶珊的左腳剛剛踏進門檻的那一刻,子彈撕裂空氣。
她的左腿猛然一顫,像是被鐵錘從虛空砸中,肌肉瞬間痙攣收緊,踉蹌著單膝跪地,膝蓋重重磕在滿是碎石的地上。
過了片刻,宋寶珊才後知後覺地發出尖銳的痛叫。
謝澹明慢條斯理地提著手裡的槍走到跪地的宋寶珊面前,用槍緩緩頂上她的頭顱:“抱歉,剛才槍不小心走火了。”
他用槍狠狠壓住宋寶珊的頭,迫使她抬頭看向自己:“接下來我的槍會不會走火,取決於你的回答讓不讓我滿意。”
這一刻,謝家家主的狠辣展露無遺。
恐懼如毒蛇般纏上心臟,宋寶珊想要暈倒,但是頭頂上頂著的槍卻讓她的神經繃緊,連痛叫都不敢發出。
宋老爺子大喝道:“謝澹明!你以為我宋家是紙糊的嗎!”
“宋兆基,我以前給你尊重是看在你年紀大了的份上,如果你想跟謝家碰一碰,我奉陪到底。”
謝澹明的聲音像結了冰的湖面,平靜又透著幽藍的冷光,可每句話落下的瞬間,好似都能聽見冰層下熔岩翻滾的轟鳴。
“宋寶珊,內室裡碎了的那杯酒放了鎮靜劑,你是想給誰喝?宋簡書?”
宋老爺子震驚的看向宋寶珊:“那杯酒放了鎮靜劑?寶珊!為什麼!你對宋秘書有什麼深仇大恨!”
該死的老頭子!自己不是他孫女嗎!為什麼不幫自己遮掩一下!
宋寶珊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但最初的驚惶過去,卻深知自己決不能在這裡暴露。
計劃沒有照常進行,她沒有成功救下老爺子,反倒為宋簡書那個賤人做了嫁衣。
現在就決不能暴露自己和現場這些人的聯絡。
宋寶珊心念電轉,懊悔地痛哭道:“我……我只是想給宋秘書一個教訓,她……她上次這麼看不起我,這次又折辱爺爺,我……我看不下去……”
她為自己辯解:“那個鎮靜劑只放了一點點,只是想讓她睡一覺而已!”
謝澹明溫柔的輕笑一聲:“還不說實話,看來是教訓給的不夠多。”
他眯了眯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抬手。
只聽又一聲槍響,宋寶珊的另一條腿也被子彈穿透。
她的聲帶在劇痛中瘋狂震顫,像繃到極致的琴絃突然斷裂,迸發出非人般的嘶吼。
彷彿有人將燒紅的烙鐵捅進血肉,痛的宋寶珊滿地打滾。
“夠了!”宋老爺子護在宋寶珊身前,擋在謝澹明的槍口下。
謝澹明緩緩抬眼:“你要阻止我?”
宋老爺子對上謝澹明的眼睛。忽覺一陣膽寒,這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冰錐,好似要一寸寸釘進阻止他的人的骨髓裡。
眼白爬滿蛛網般的血絲,每一根血管都在跳動,彷彿皮下藏著一條條甦醒的赤蛇。
宋老爺子的脊背驟然繃緊,冷汗如毒蛇般順著脊椎蜿蜒而下——他幾十歲的人了,竟被一個小輩的眼神嚇到。
宋老爺子將手背在背後,鎮靜道:“在這裡耽擱多一分鐘,宋秘書的危險就多一分。”
“與其為難我這個孫女,不如先派人去找宋秘書。”
謝澹明深深的看了宋老爺子一眼,意味深長道:“希望你不會後悔今天幫過她。”
他把槍甩在地上:“愛德華叔叔,我們先走吧,就不打擾宋老爺子享受天倫之樂了。”
一群人抓著還活著的和聯勝的人魚貫而出。
宋老爺子看著謝澹明的背影,出神良久。
直到宋寶珊的呻吟將他叫醒,他才斥道:“快過來幫忙!把寶珊送到醫院去!”
謝澹明和愛德華上了車,愛德華擔憂地看著他:“艾迪,你現在還好嗎?你的病……”
謝澹明道:“我還好,愛德華叔叔,接下來要請你派多一些人去巡街,現在治安很混亂,我怕她遭遇什麼危險卻沒人能救她。”
愛德華一口答應下來。
隨後,謝澹明吩咐早就等在車上的秘書:“在全香江的報紙上刊登一則訊息,說謝家家主重病,重金召集全香江醫生來看診。”
“把謝太的特徵告訴那些狗仔,讓他們幫忙找人,找到謝太的人就能得到十萬香江幣。”
秘書清脆的應是,窗外的霓虹燈映進車窗,照出秘書那姣好清麗的面容。
……
梁家武館。
宋簡書和謝景行被安排在三樓的客房,何家耀則跟梁父一起住。
突然來到了陌生的環境,謝景行半夜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宋簡書把他抱在懷裡:“寶寶怎麼了?媽媽在,不要害怕。”
謝景行依賴地捏了捏宋簡書的手指。
在她手心裡寫下爸爸兩個字。
宋簡書便知道,他確實有些害怕,他在問爸爸會不會找到他們。
“會的。”宋簡書斬釘截鐵地道,“爸爸一定會找到我們的,他現在一定很擔心,所以我們要好好保護自己,一定要完完整整、健健康康的見到他。”
話一說完,宋簡書突然驚覺。
她雖然內心恐懼謝澹明,但她其實也很信任他。
就像現在,她始終相信,謝澹明一定會來,他一定能找到他們。
她抱著謝景行,安撫似的拍著謝景行的後背。在掌心與脊背的輕叩間,謝景行終於閉上了眼睛。
翌日一大早,梁美玲來叫宋簡書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