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犬子每日的課業總要比別人少做上幾分,今日我來,是想和先生說說這個問題……不知道先生有沒有注意到犬子課業的問題?”
原來如此,看來是學生沒能給父親解釋清楚,管殷心下鬆了口氣,正打算解釋,就聽見做家長的繼續說了下去。
“昨日我一位好友來家中做客,兩個孩子便在我書房中一同做抄寫的課業,等到犬子全數做完,我那友人的孩子尚且沒有做完一半……我便以為是犬子偷懶,問過他,又支支吾吾,無論如何也不肯說。”
“我實在是沒辦法,這才帶著犬子來問問先生。”
目光落在眼前的孩子身上,管殷剛才還在奇怪,明明是班上名列前茅的學生,怎麼家長還會來找自己說理,原來是學生顧及同窗的面子,當著對方的父親沒有說出一切的實情。
“孩子們的課業是根據課堂上的表現來定的。”
“這是……”
“意思就是令郎的課堂表現好,所以課業也相應的少一些,這不是孩子的錯。”管殷拍了拍眼前小孩的肩膀,見小孩有些侷促,動了動嘴,卻又不知道應該怎樣解釋的模樣,還是決定幫學生美言兩句。
“孩子支支吾吾不肯說並非是表達能力的問題,應當是當著同窗好友和長輩呃面,擔心給好友惹來麻煩,便不要怪罪孩子了。”
做家長的看了看當老師的,又看了看自家孩子,張口還是習慣性的口不對心:“如此,你為何不在他們走之後同我解釋?嗯?”
明知道自己其實是不會把孩子的解釋聽進去的,做家長的當著先生的面,依舊是要嘴硬下去的。
“既然如今先生為你解釋了,你還不快謝謝先生?”
小孩子面對這種氛圍,很難有不羞澀的可能,抿著唇,半天才咬出來六個字:“學生多謝先生。”
“不必了。”管殷看得出學生的拘謹,趁這機會趕緊把做家長的支開,“莫要再為了這事埋怨孩子便是。”
當父親的離開了,小孩子再張口,反而比剛才更坦然勇敢了:“謝謝先生。”
“快去上……快去坐下罷。”人真的很容易順口,管殷又一次堪堪收住了就要出口的‘快去上課’,走進已經坐滿了學生的屋子裡開起一天的課。
所幸招來的家長只是為了問問學生的課業情況,也沒有對自己的這種教學方式提出什麼異議。
關上門,放下心來踏踏實實講課。
窗外的陽光鋪灑進來,將花窗、屋簷一道映在學生的桌子上,難得的靜謐,讓管殷意識到自己自打來到這裡,最輕鬆的時刻就是在課堂上。
“昨天留的課業今日便不必默寫了,一個個來我這裡背過。”
檢查課業這件事,管殷每天都能有些新的花樣——全都是老教師們留下來的經驗,屢試不爽。
“來,排好隊,把書放在這裡。”
“每次只排兩三個人就好了,其餘的同學看到這邊有人的時候,就先留在座位上寫今日回家的抄寫。”
要是這樣,大多數學生都會耗著到後面才來背誦。所以這個時候就必須得有一個獎勵機制。
比如:最先按要求完整背誦完的可以減少多少抄寫作業,又或者可以早一點回家。
“這兩日我有些事要忙,你們這三天便不用來了。”
一切交代好了,也送走了來上課的學生,管殷收拾好自己,帶了個不大的包袱,踏上去教坊找凌霄的路。
日暮青山生繁花,長街小巷盡人家。管殷就這樣順著算不上熟悉的路,一道往教坊走著,愈發覺得程衡那句話實在是有道理。
離不開手機。管殷想要找路的時候,下意識想要去掏出手機,搜一搜地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離不開手機。
木質的樓梯被踏出“吱呀吱呀”的聲響,管殷提起褲腳,想要儘量將聲音放輕。
一步、兩步……眼看離著那間熟悉的屋子近了,管殷也隨之鬆下一口氣。
“姐姐又來了。”
管殷一路走進來,無人攔阻,走到這間熟悉的屋子裡來,凌霄就坐在那裡,什麼也沒有準備,甚至沒有站起身來歡迎自己。
“凌霄,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不是她了?”管殷一上來就沒有賣關子,開門見山道,“姣安說她一早就意識到了我不是她,我想你們相識那麼久,應該也早就看得出我的變化。”
眼前的美人一如往常的帶著疲憊的神色,只是眼中流溢著的光,以及不置可否的笑容,都在告訴管殷——她的猜測沒有錯。
“姣安已經同我說了,這也不是你所願意的……你生活的地方,女孩子也可以做先生,你當然不想到這樣的地方來。”
明知道多少穿越文裡面最忌諱的就是穿越者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管殷還是賭了。
沒有什麼崩不崩人設,管殷自始至終考慮過的就只有一個人,一個細小的改變可能對歷史帶來的影響。
畢竟,任何一個人都不至於愚蠢到:自己相處了那麼久的人已經完全換了一個靈魂,卻半點也察覺不到。
這樣的誠懇當然也能不能所託非人,比如眼前的凌霄,隻身回到劉家的劉姣安,原本便性子純良,管殷也就敢賭上一賭。
“只是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敢和我說?他們都說我是個為了男人不要命的性子,只覺得我把自己一生交在一個有可能永遠不會再回來的人身上實在是愚蠢……你不覺得我愚蠢麼?”
“畢竟你那裡,女孩子也可以讀書,也可以教書。”
凌霄並沒有把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來到教坊不是她的本願,若是能夠讀書入仕,她更會不遺餘力。錯的是這個時代,一群良善的人,得不到該有的歸宿。
甚至連一個改變自己生活的機會都沒有。
“不。”
“我想你心裡的愛是沒有錯的,你只是……”
凌霄這種姑娘,放到現在就是妥妥的“戀愛腦”,管殷開口之後,卻發現沒有辦法解釋自己心裡那個想法——她覺得凌霄絕對不是表面上這樣,只懂得愛一個“書生”。
“往後我該如何稱呼你?”
管殷沒有想到凌霄這麼快就把話題從所謂的心上人上帶了出來,回過神的同時便知道,這樣的姑娘可不會蠢:“我名字裡也有一個殷字,同你的殷雲姐姐一個姓氏。”
“你願意如何叫我便如何叫我好了,若是一切照從前,也沒有什麼不可,全憑你的心意。”“那往後我便叫你殷姐姐好了。”凌霄從善如流的回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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