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貪念,是通往地獄的鑰匙。
尤其是當這個口子一開啟,中村寧次就再也按捺不住腦子裡的幻想。
原本,他作為日本戰後的遺孤,從中國返回日本之後,一直都有低人一等的感覺。
家中的其他兄弟姐妹,非但沒有對他有情感上的虧欠和補償,反而嘲笑他是在中國長大的土包子。
哪怕親生父母對他給予了更多物質上的補償,也彌補不了,他內心的一種自卑與不甘。
他覺得自己不是純粹的日本人,在中國長大的這些年,對他來說是一段非常恥辱的經歷。
因此……
他之前和養父劉大勇說的話,倒是不假。
到了日本之後,他真的是摒棄了之前在中國的那種吊兒郎當,反而非常努力的學習日語和熟悉松下電器的業務。
為的就是要努力證明自己,讓家裡的其他兄弟姐妹,對他刮目相看,向親生父母證明自己。
而這一次回中國來的差事,卻是給他帶來了意外之喜。
回到國賓館之後,中村寧次甚至激動得一晚上都睡不著,無比期待著,明天由李副廠長帶領著,去會會這位傳說當中厲害的能人林火旺。
……
同樣的,和中村寧次抱有類似想法的那些日本電器廠商的商務代表們,紛紛做起了發財夢來。
而林火旺這邊,卻是接到了省政府這邊反饋過來的訊息。
錢書記親自給他打的電話,哈哈笑著問道:“林火旺同志啊!我可真的是佩服你的釣魚技術。
你要知道,這次和吉省通用機械廠接觸的日本廠商的商務代表,足足有五人。
你有足夠的這方面的技術方案麼?我可是幫你約了他們,明天一個一個談。
你打算每項技術,收他們多少錢呢?
我們省政府可是出力的,這個外匯的話……”
“哈哈!錢書記,你這是吃到了上次的甜頭。
放心!這次的幾個方案,我照樣每個賣他們二十萬美元,愛要不要,有的是人要。
咱們二一添作五,我拿一半,剩下的都算我個人捐給省政府,為我省的社會主義建設做貢獻了。”
林火旺很清楚,現在省裡有多缺外匯。
而且,自己透過這種方式賺外匯坑日本人,沒有省裡配合,壓根就不可能成功。
所以嘛!
適當的將利益分出去一些,也沒有什麼。
他也知道,錢書記這般“厚臉皮”來和自己要好處,也不是為了他自己個人。
這些捐給省政府的外匯美元,可和後世的那些什麼紅十字捐款用途不同,將會實打實的用在實處。
“好好好!林火旺同志,你的覺悟非常高。
你放心,我會專門讓省政府辦公室這邊,給你出具一份捐款證書,證明這些美元外匯,都是你個人捐贈給省政府的。
只不過,現在的社會環境你也知道。
你賺這些美元,以及捐贈給政府的事,還是要低調一點處理,不能報道出來,為你揚名那些。
反正,你有什麼想法,就大膽的去幹,只要是對人民有益的事,我們省政府,是你最大的靠山。”
面對林火旺的慷慨,錢書記也絲毫不小氣,直接就放言,願意給林火旺背書。
“些許浮名而已,錢書記還是要替我保密方為好。
畢竟,現在大家賺的工資都才幾十上百塊。
我這坑一個日本人,就賺十萬,還是美金外匯,容易被人嫉妒咯!”
林火旺心情也是頓時大好。
雖然,他現在已經可以直達天聽,獲得了老人家的認可和褒獎。
但是,畢竟家就在吉省,能得到錢書記親口的這種靠山承諾,這是多少錢都買不來的安全保障。
這對於林火旺,在即將到來的改革開放浪潮當中,有上下兩層的絕對保護了。
哪怕別人再眼紅,去舉報他投機倒把什麼的,也不用擔心。
到時候,捐款幾十萬美金的證書一亮出來,就是絕對的金身保障。
“嘿嘿!看來今天晚上得加班了,把我知道的那幾個電器方案的坑給寫出來。
還好,上輩子為了做小家電,仔細研究了這些……”
林火旺掛了電話之後,就在省政府招待所的房間裡,開始奮筆疾書了起來。
……
而另一邊,錢書記掛了電話以後,也是滿臉的喜色。
這個電話,他是在家裡的書房打給林火旺的。
加上他剛剛激動時,聲音有些大了,在外面客廳的妻女聽到之後,也是頗為意外。
畢竟,像錢書記這樣的高位,一向都是喜怒不形於色。
她們已經多久沒有聽到,錢書記在打電話的時候,這麼激動,而且還笑出了聲來。
“爸爸這是碰到了什麼大好事了啊?以往每次回家打電話,都是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然後就又要熬夜工作……”
錢淑珍一邊吃著母親切的水果,一邊嘟囔著說道。
“你呀!還不知道麼?你爸最近可是發了大財,弄到了不少外匯呢!
政府有了錢,煩人的事,自然就少了唄!
不出意外,你等會問問,肯定還是和外匯有關。”
錢母知道一點點內幕,便笑著說道。
同時,看女兒最近也是春光滿面的樣子,又旁敲側擊地問道:“對了!淑珍啊!你最近是不是又跑鄉下去採訪了啊?感覺怎麼樣啊?”
她沒有直接問是不是去採訪林火旺,而是點了一下“鄉下”。
錢淑珍聞言,俏臉就已經先是一紅,然後非常隨意地撇嘴道:“是啊!去了一趟,反正……就那樣唄!沒啥特別的。”
聽到女兒這種敷衍的態度,錢母其實心裡已經猜到了大半。
畢竟,以女兒“工作狂”的特性,以往自己哪怕不問,她都能把一次小小的採訪工作,和自己嘮個老半天。
這次自己都主動問了,她卻三言兩語就帶過,必然就代表這裡面有玄機了。
錢母於是又進一步問道:“是不是採訪那個林火旺呀?你覺得他這個小同志怎麼樣?”
“啊?媽!我採訪的是白山縣下面公社的飛龍養殖,和……和林火旺沒關係的。
什麼我覺得他怎麼樣啊?人家是個好同志,組織上都認定了的呀!還給了先進個人,用得著我來評價麼?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去睡覺了。”
錢淑珍生怕再被母親追問下去,拍了拍手,趕緊逃回自己的臥室去。
而這時,錢書記才滿面紅光的從書房裡出來,正好聽到母女倆的談話。
他也只能笑著搖搖頭,勸妻子道:“你呀!別亂點鴛鴦譜了。林火旺是個好同志,但是可惜呀!和咱家沒啥緣分。”
“什麼叫沒緣分?你不是挺看好這個小同志的麼?還說,上面很看重他。
難道,這樣優秀的男青年,你都看不上?那你還想要怎麼樣的啊?
咱家的門楣有那麼高麼?我就想要淑珍早點有個歸宿,管他是農民還是工人,人品好是最重要的。”
聽到丈夫這麼說,錢母還以為是丈夫看不上林火旺,認為林火旺配不上自己家,便故意生氣地說道。
錢書記一聽,卻是笑著擺擺手,說道:“你這理解有嚴重的偏差,我有看不上林火旺的意思麼?
反而呀!我倒覺得,是咱們家……配不上林火旺啊!
你是不知道……就上次那十萬美金外匯,就是林火旺幫賺的。
這一次,恐怕他還要給省政府再捐五十萬美金呢!
你知道這五十萬美金是什麼概念麼?
咱們就是領一百年的工資,都沒這麼多錢呢!”
“啥?五十萬?還是美金?這林火旺怎麼這麼能耐啊?
而且,這麼多錢,他真捨得捐給你們省政府?他是不是傻呀!自己留著多好。”
聽到丈夫這麼一說,錢母臉上也是無比的震驚。
對這個年代的人來說,哪怕是省裡的高幹家庭,幾千上萬塊,就已經是不得了的鉅款了。
更不用說,是五十萬美金了。
“你當人家真傻呀!他自己本身就留著一半,捐一半的。
而且,這五十萬美元的真金白銀捐給我們省政府,他以後在咱們省,只要不殺人犯火犯罪,還不得橫著走?
當然,我也相信林火旺同志的人品,是不會做出任何有害於人民和國家利益的事來的。”
錢書記也是一陣唏噓,他當了一輩子的官,還真的從來沒有遇到,像林火旺這個年紀,就想得如此通透,如此捨得的年輕人。
錢母是真的聽得一愣一愣的,好半響才輕聲地問道:“老錢,你的意思是……林火旺才十八九歲,自己兜裡就賺了有五十萬美元了?”
“現在還沒有,明天過後應該就有了。”
錢書記其實還藏著些情況沒說,那就是林火旺在日本借林同春的資金炒大豆期貨,肯定也是賺錢的。
但究竟賺了多少錢,他卻並不清楚。
“我了個乖乖!真的是人不可貌相,這林火旺,年紀輕輕。
真是可惜了!我是明顯感覺到,咱家淑珍,對這林火旺有意的。”錢母感慨了一句。
“別想了!淑珍和我說了,林火旺要和前妻復婚了。
還有,林火旺的事,你別大嘴巴出去亂說。
這年頭,政策上,其實還是不太允許,他這樣光明正大的賺外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