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隻小隻都有,甚至還有一窩一窩剛剛出生,只有拇指大小的小耗子。
老鼠的繁殖能力非常強,哪怕是在這食物匱乏的冬天裡,它們也是一窩一窩不停地生。
“看到了吧!阿旺。
你說的沒錯,這鼠災怕是就近在眼前了。
這還是一個窩,要是我們這村子附近,有幾十個上百個這樣的耗子窩,可怎麼辦啊?
一旦這些耗子全都成群結隊,蟻多咬死象就是真的了。”
林水生憂心忡忡地說道。
“水生叔,所以我們才要提早防範起來了。
現在多消滅一個鼠窩,那麼等鼠災爆發起來,我們面臨的壓力就會更少一點。”
林火旺又指了一下生產隊糧庫的方向,說道,“這邊找得差不多以後,把人都叫到糧庫去。我們得在糧庫周圍,先挖一條防鼠溝才行。”
“糧庫也有危險?
不能吧!阿旺。
糧庫的幾大糧倉,都是磚石倉,還有擋鼠板。
只要上面的蓋板壓好,幾乎從來就沒有鼠患的問題。”
當過多年的副隊長,林水生太知道隊部糧倉的安全性了。
往往報賬上所謂的被老鼠吃掉的損耗,都是林建國這個大耗子虛報的。
林火旺卻是搖搖頭,很不樂觀地說道:
“糧庫的磚石倉,用來防零散的耗子還行。
一旦這些耗子成群結隊起來,力氣是非常大的。
什麼倉都不頂用,餓瘋了的耗子,聞到糧食的香味,可不會管那麼多,一個勁的就是啃和衝……”
緊接著,林火旺又跟隨著他們一起,挖了七八個規模不小的耗子洞。
總計燒死的耗子,沒有上萬也有幾千只了。
但是,和爆發起來滿眼黑壓壓的鼠群比起來,這恐怕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天黑下來了!水生叔,今天找鼠窩就先這樣吧!我們趕緊趁著糧庫那邊有人在,過去挖防鼠溝。”
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林火旺將雪鏟立在一旁,喘了口氣說道。
“嗯!不過,糧庫那邊,明顯張會計得了林建國的主意,正用借糧來收買人心呢!”
林水生有些不爽,畢竟年末的時候,他也曾向林建國建議,把多餘的糧都發或借給困難的村民。
但是林建國卻眼看著村民們餓肚子,卻無動於衷,置林水生的建議於不理。
還扯了亂七八糟的各種冠冕堂皇的理由。
結果現在呢?
他為了鞏固自己手上的勢力,讓張會計能順利接手大隊長之職。
就直接開倉借糧,明目張膽地用公家的糧來收買人心。
“就讓他收買唄!最後這人心在誰那裡,還不一定呢!”
林火旺卻是一點也不擔心,帶著民兵們,就回到了糧庫這邊來。
而此時糧庫的外面,可以說是排起了長長的一條龍。
幾乎全村各家各戶,都派人來借糧了。
是啊!
誰家都不富裕,這個時候能多借十斤糧,可是解了大難了。
但是嘛!
張會計就一直擋在那,有人問為什麼還不開始借糧,他只說時間還沒到,排隊去。
是的!
張會計就是故意拖時間,把村子裡人都拖到這來排隊。
那就沒人聽林火旺和林水生的話,去做什麼防鼠措施了。
所以……
當林火旺帶人來到糧倉,看到是這樣的情況,立馬便知道張會計心裡的小九九了。
“阿旺,你快看。原先好幾個被我說動,要在院子裡挖防鼠溝的青壯們,現在全都在排隊借糧。”
林水生見狀,也是皺眉道。
剛剛他按照林火旺的要求,挨家挨戶宣傳鼠災的危害,並且教了不少戶人家,怎麼樣挖出一道簡單的防鼠溝來。
但是現在,他們中的大部分,都跑來排隊借糧,哪裡還有時間和功夫去挖防鼠溝呢?
等到晚上回去,外面的氣溫就更低了,凍得邦硬的土更難挖開。
只有白天日頭好的時候,積雪和凍土都稍微化開,再撒點柴油塊燒上一陣,防鼠溝才方便挖掘開來。
“先不管他們這事,保護好糧倉是第一要務。”
林火旺一聲令下,這些民兵們基本上對他都是絕對服從了。
立馬圍著糧庫開始挖起了標準的防鼠溝來,村民們見狀也都稀罕地探著腦袋看過來。
“不準挖!你們住手!”
“聽到沒有?我讓你們停下。”
張會計卻是惱羞成怒,擋在幾個民兵的面前,叫囂道:
“這裡是糧庫重地,你們拿著雪鏟挖什麼?
要是把這片地基給挖塌了,裡面的糧庫倒了。
挖出事來,你們能負責麼?趕緊給我停手!”
面對張會計的阻攔,幾個民兵們也只能停下了手來。
林火旺這時就笑著走了上前,猛地一抬手。
張會計立馬嚇得連連往後退,指著林火旺,又怕又怒叫道:
“怎麼?林……林火旺!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你還敢打人不成?”
嚥了咽口水,張會計甚至有點後悔剛剛躲閃了開來。
就應該當著村民們的面,被林火旺狠狠地打上一巴掌。
這樣就有足夠的證據,把林火旺這個蓄意傷人的暴徒給抓起來了。
然而,林火旺這卻是一個假動作,伸出的手掌最後變成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撓了撓癢癢。
他衝著張會計說道:“你不是要當好人,借糧給鄉親們麼?怎麼現在光打雷不下雨啊!
讓鄉親們都等了多久了啊!還是說,你剛剛廣播上說的話,都不算話?是耍大傢伙玩的呢?”
“放你孃的狗屁!我說的話,當然算話了。
而且這是林隊長親自同意的,每人最多可以借十斤糧食。
現在人來得差不多了,一個一個來,按照排隊的順序進來領糧食……”
被林火旺這麼一激,加上時間已經拖得差不多,天馬上就黑了。
所以,張會計便嚷了幾句,走進糧庫裡,開始給要借糧的鄉親們分發了起來。
而林火旺見張會計進去發糧了,便對民兵們說道:“行了!現在沒人攔著咱們了,趕緊動手挖吧!到晚上就挖不動了。”
“哎!哎!叫你們別挖,你們怎麼還挖……”
張會計在裡面聽到動靜,跑出來一看,才知道中了林火旺的計。
但現在他已經給一部分人借糧了,要是停下來去阻攔民兵,後面要借糧的村民們可不幹。
所以……
張會計只好在借糧的時候,不停地給村民們灌輸了起來。
“你們別信林火旺的,耗子有什麼可怕的。”
“瞎費那個功夫去挖什麼防鼠溝,有個屁用啊!聽我的,別弄。”
“你看我對大傢伙多好,是我說服大隊長借糧的。要不然,以他那鐵公雞的德行,怎麼可能捨得放糧出來。
以後大家支援我當大隊長,我張德彪保證,以後多像今天這樣,給予大家方便。”
……
這麼一通賣好和洗腦,還真讓張會計贏得了一部分的人心。
尤其是和之前的林建國對比,張會計肯開倉借糧給他們,就已經讓部分村民們覺得,以後由他來當生產隊大隊長,似乎也不是一件壞事。
天慢慢黑了下來,四百多口人,不到兩百戶人,每家十斤左右的借糧。
整個糧庫的存糧,一下就去了將近五分之一。
張會計記好了賬,全程都由他一個人放糧記賬,也真是累得夠嗆。
但他心裡卻是樂開了花,那些借了糧的村民們,一個個都是說著恭維他的話,彷彿只要開始公開選大隊長的話,所有人都會果斷地投他一票。
“哈哈!我用公家的兩千斤糧,收買了全村人的心。林火旺、林水生,你倆怎麼跟我鬥。
除非你林火旺把家裡的肉食都拿出來,給全村人都分一分……”
張會計鎖上糧庫的門,看到外面的林火旺還跟著民兵隊在忙活著。
這糧庫的四周可不小,加上土凍上了,非常難挖。
“費這勁!就是吃飽了沒事幹咯!老子可以舒舒服服回家睡覺,你們就在這防耗子吧!”
張會計很是不屑地回家去了。
而在整個林家溝生產大隊,有一小部分的人家,聽從了林火旺和林水生的建議,哪怕冒著夜晚的嚴寒,也在自己家屋子四周,挖了一條簡易的防鼠溝。
並且,把林水生髮下來的一些柴油塊,都依次擺放到了防鼠溝裡面。
但是……
絕大部分的村民們,還是懶得這麼去做的。
甚至有些,把用來防鼠用的柴油塊,直接放在屋裡當油燈來點。
林火旺跟著挖完防鼠溝,帶著趙大牛回到林家院子時,已經是晚上快八點了。
累得夠嗆,但是心裡卻十分充實。
他剛剛回來時,也繞著村子走了一圈,看到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家都挖了這樣簡易的防鼠溝,便覺得自己的辛苦沒有白費。
“阿旺!你真棒。
是好樣的。這樣一來,即便真的爆發了鼠災,村子裡的損失應該也有限了。”
柳茹夢在一旁,仔仔細細地聽林火旺說了這些經過,也是滿臉崇拜地誇讚道。
然後,給林火旺送上溫熱擦臉的乾淨毛巾,以及一碗熱乎乎的狼肉湯,和用豬油拌著吃的拉麵。
滋溜!
林火旺擦了把臉後,吃得賊香。
尤其是在煤油燈的映襯下,媳婦柳茹夢那長得像高圓圓一樣的白皙側顏,清純無比惹人憐愛,簡直是美到爆。
三兩下,林火旺便將麵條給倒進了肚子裡。
然後趁著柳茹夢一個不備,立馬就將她抱在懷裡,然後扛在肩膀上就往裡屋去。
“哎呀!阿旺!你幹嘛啊!”
“阿旺!你再吃一點,幹了一天的體力活……”
“阿旺!別這樣,弟弟妹妹,還有娘都聽著呢!”
“啊!阿旺……你停下來幹什麼?”
……
外面屋子,炕上。
林小雪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聽著裡屋傳來的一陣又一陣的動靜。
她癟著嘴,有點傷感地對母親說道:“娘!哥哥這是又在給嫂嫂治病麼?
嫂嫂好可憐啊!怎麼病還沒有好啊?
她叫得這麼大聲,一定很痛很難受吧!”
“額……是啊!”
林母苦笑一下,也只好一邊做針線活一邊滿口應了一聲。
此時,距離過年只有兩天了。
這一夜過去,明天便是大年三十除夕夜。
第二天一大早,林火旺就起床,和林水生一起去村子裡巡視和叮囑。
又有不少戶人家,在他們孜孜不倦的勸說下,挖起了防鼠溝,以及備上了一些固體的柴油塊。
忙活了這一天下來,整個生產隊不到兩百多戶人家,大概有一百戶多一點做了比較好的防鼠措施。
剩下的那些,要麼是一家懶漢,動都不願意動的。
要麼就是和那大隊長林建國,以及會計張德彪關係好的人家。
早就被兩人叮囑了,絕對不能搭理林火旺和林水生的防鼠政策,就是要晾著他們。
並且,他們也從根本上不相信,那些一腳就能踩死的耗子,能造成多大的禍害啊!
直到除夕這一天到來……
家家戶戶,不管是窮還是富,都準備了一些過年能吃的葷腥。
一年到頭這麼辛苦,沒有一點葷腥在,還叫過年麼?
有的人家存了不少的雞蛋,今天準備每個人吃個水煮蛋,再弄點菜籽油來攤個香噴噴的雞蛋。
有的人家,早就拿出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存下的一小塊臘肉,按照家裡的人口數,切下那麼幾片薄薄的肉片。
然後又把這塊珍貴的傳家寶老臘肉給藏了起來,明年後年,甚至是大後年的過年接著吃。
有的人家實在沒有地方搞葷腥,就想方設法地把棒子麵做出花樣來,多加點菜籽油來炸來吃。
包括用一些麵糊糊,裹上香甜的南瓜或者土豆,放在油裡炸上一炸,那可就是頂香頂香的美味了。
而且炸完的油也不會浪費,舀起來以後繼續吃。
反正,不管如何,誰也無法阻擋,每一戶人家過年吃口好的,如此樸實無華又簡單的願望。
但是嘛!
這你來一個攤雞蛋,他來蒸臘肉。
再加上各種油炸品的味道,整個村子的空氣當中,都飄散著各種各樣的香氣……
傍晚日落時分,會計張德彪有點微曛的從大隊長林建國家,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
今天過年,林建國也被接回了家吃年夜飯,而且還把張德彪給叫了過來喝酒。
“嘿嘿!過了年,咱可就是大隊長咯!
沒想到,我張德彪還有當大隊長的一天,嘿嘿……”
張德彪得意非凡,腦海當中都已經開始盤算著,當上大隊長以後,要怎麼報復那些從前看不起他,和他有仇的人了。
然而……
就在他迷迷瞪瞪的時候,突然感受到腳下的地面傳來的一陣微微的震動。
“地震了?也沒聽說咱這白山地塊會地震啊!”
揉了揉眼睛,張德彪極力地朝著震動的方位看過去。
然後立馬酒就醒了一大半……
因為他看到了一片黑壓壓的……耗子!
也不知道有幾千還是幾萬只,正瘋狂地從村口的位置朝著村子裡湧來。
“哎呀!媽呀!鼠……鼠災真來了!太……太可怕了……”
張德彪想要轉身逃跑,卻手腳不協調,一個踉蹌摔倒在雪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