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就沒打算和這些二代們有過多瓜葛,林火旺留下這麼一句話後,便轉身離開了。
病房裡的燈光昏黃,映照著他挺拔的背影,腳步堅定有力,“咚咚”的腳步聲在走廊裡迴盪,漸漸遠去。
他這一走,可把病房裡剩下的這些二代們氣得夠嗆。
“他剛剛說什麼?
好像說我們是……是小孩?”
趙蒙生反應慢了半拍,直到林火旺都走了,才怒瞪著雙眼,用腳狠狠地踹了一下牆,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病房的牆壁本就有些陳舊,這一腳下去,牆皮都簌簌落下些許。
“就是呀!這個林火旺,不是也才十八歲麼?
比我還小一歲呢!憑什麼說我們是小孩啊?”
黃小力也是一臉無語地說道,他氣得在原地來回踱步,身上的軍大衣隨著動作甩動。
就連兩名女孩,也同樣皺起了眉頭來。
陳靜頗為不喜地說道:“這個林火旺好是奇怪,明明他自己年紀也不大。
偏偏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和我們說話。
總讓我覺得,他像是我們父親那一輩的人,在教訓我們似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跺了跺腳,精緻的皮鞋在地面上發出清脆聲響。
許小云聞言也是狠狠地點點頭:
“我就說為什麼他一出現,我就渾身彆扭呢!
就是小靜姐說的這種感覺,像長輩一樣絮叨和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她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臉上滿是不滿。
“不帶我們就不帶唄!
用得著說我們是小孩麼?”
徐小東也不高興地對熊縣長說道,“熊叔叔,謝謝你的好意,介紹林火旺給我們當狩獵嚮導。
不過好像人家看不上我們這些小孩,不屑於帶我們上山呢!”
他微微皺著眉頭,眼神中透著一絲慍怒。
“小東!
你們別誤會。
阿旺這人,脾氣是有一點的。
但剛剛說那話,估計是這幾天和我聊得多了,才這麼老氣橫秋的。”
熊縣長也是一臉的無語,趕緊替林火旺找補起來。
不過,也是直到剛剛這一下,熊縣長自己才反應過來。
原來林火旺才十八歲呀!
比眼前這些二代們都還小呢!
可這幾天的相處,林火旺所表現出來的本事與穩重成熟,讓熊縣長不知不覺都把他當作自己同一輩的人去相處了。
以至於……
如果不是剛剛趙蒙生率先抱怨一句,熊縣長竟然本能的並不覺得,林火旺說的那話有什麼問題。
這些二代們,在他的眼裡……不就是一群閒著發慌到處玩的小孩麼?
林火旺說的沒問題啊!
但關鍵是……
林火旺他自己也才十八歲,卻喊一群二十歲邊上的二代們小孩,這就顯得相當滑稽與可笑了。
鍾小軍在一旁,緊張得身上都出汗了,心裡頭一陣無語了起來。
“阿旺師父啊!
你這……也太裝了吧?
知道你看不起這些二代們,但也沒必要,這麼出口傷人吧?
說他們是小孩?
這一下完咯!
哪怕連其中最大度的徐小東,也把你給嫉恨上了。”
搖搖頭,鍾小軍一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仔細想一想,鍾小軍其實也就釋然了。
或許在他的眼中,和這些頂級的二代們搞好關係,對他以後的發展,甚至是對他父親的發展,都會有天大的好處。
所以,鍾小軍從一開始就將自己的位置擺得很低,幾乎是舔著這些二代,搶著幫他們安排一切。
但對於林火旺來說,他和這些二代們,既沒有人情往來,又沒有利益瓜葛,憑什麼要慣著他們呢?
想理就理,不想理就冷淡處之,看著不爽就懟兩句唄!
根本就用不著像他那樣去討好,更不用擔心他們的報復什麼的。
畢竟,林火旺就是一個林家溝生產大隊的農民,你們這些頂級二代們,還真能跑到泥巴地來報復啊?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鍾小軍的內心其實也不再糾結了。
反而,有點羨慕起林火旺的不在乎和灑脫起來了。
鍾小軍回想一下自己的處境,雖然很驕傲地出身在了軍人世家,早早地也在父親的安排下,可以進入軍隊這個大熔爐當中。
不辱使命地學會了一身的本領,但從始至終,鍾小軍似乎都覺得,並沒有真正的為自己而活過。
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跟著父母安排好的路走了下去。
整個人的人格也是扭曲與缺失的,在普通計程車兵戰士們面前,他很驕傲很自信,挺著胸膛是他們的偶像神槍手。
可一旦回到京城,在這些二代們的面前,他竟然會不自覺地彎下一點腰,臉上帶上諂媚的笑容來。
鍾小軍鄙視這樣的自己,但卻不得不一直成為這樣的自己。
在今天之前,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扭曲”的自我,可現在看到林火旺如此灑脫的離開,鍾小軍是真的羨慕與……佩服。
任何能活出真我,不被那些條條框框給束縛住的人,都讓鍾小軍覺得既不可思議又非常的羨慕。
不過……
那些二代們,可不會像鍾小軍那樣想,覺得林火旺這是活出真我的灑脫。
反而,他們認為林火旺一直看不起他們這些京城來的公子哥,覺得他們沒本事才不願意帶他們上山打獵的。
所以……
徐小東當即給幾人鼓勁道:
“不就是上山打獵嘛!
重要的是武器裝備,至於有沒有獵人嚮導,又有什麼關係?
碰到再厲害的猛獸,我們幾人一梭子過去,還能解決不了麼?”
他眼神堅定,緊緊握著拳頭,彷彿已經做好了與猛獸搏鬥的準備。
“對!
小東哥,我們幾人的槍法都不錯的。
只要帶足子彈,就是東北虎來了,我們也能給幹趴下。”
趙蒙生立馬興奮地叫道,他的眼睛裡閃爍著激動的光芒,躍躍欲試。
“小軍,到時候就靠你了。
從你爸的團部搞點厲害的武器出來,我們上山把握就大了。”
黃小力立馬將鍾小軍給拉了出來,說道。
鍾小軍前一秒還在那羨慕林火旺的灑脫,下一秒便立刻點頭哈腰保證道:
“沒問題!來之前,我也和我爸說了這事。
反正團裡都有訓練消耗指標的,我們弄點武器裝備,只要是在山上打獵用,沒有用在別的地方,完全不成問題。”
他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就怕這些二代不滿意。
“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徐小東很滿意鍾小軍的表現,然後向熊縣長告別道,
“熊叔叔,你好好養傷,等你傷好了以後,我們再來拜訪。
我們就先走了,到鍾小軍父親的345團的駐地去。
如果有事的話,我會打你們縣政府的電話,到時候就要麻煩你了。”
“那你們上山要多加小心,不可大意。
裝備能多帶就多帶一些,尤其是要注意保暖和食物。
部隊裡如果有一些易於儲存的乾糧,不要嫌麻煩,多帶點在身上再上山。
對了!我這裡有一袋別人送來的紅糖,你們也帶去吧!
在極端的環境當中,紅糖白糖都是最容易被身體吸收和補充體力的食物,關鍵的時刻能夠救命的。”
熊縣長見這些二代們,執意要上山打獵,也沒有再勸什麼,反覆叮囑了他們一些注意事項,然後將桌上別人送的一包紅糖送給了他們。
那包紅糖用牛皮紙包著,放在桌上格外顯眼。
徐小東也沒有客氣,接了過來後,謝道:
“行!熊叔叔,要是我們運氣好的話,到時候送你一對熊掌嚐嚐,哈哈!”
“好呀!
我等著呢!
你還真別說,我們縣政府食堂,有個大廚做熊掌那是一絕。”
熊縣長笑呵呵地將這些二代送走,但是當他們離開病房後,他臉上的笑容卻是立馬就收了起來。
轉而搖搖頭,一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說道:
“和阿旺比起來,他們這些京城來的貴公子們,可不就是孩子麼?
他們要是有阿旺一半的成熟穩重,就絕不會在這種時候想著上山打獵玩。
底下那些生產大隊的農民們,在這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哪怕再吃不上飯,也不敢冒險上山的啊!”
病房裡重新安靜下來,只有熊縣長微微的嘆息聲在空氣中迴盪。
……
再看林火旺這邊,在縣城的車站等到了去往紅星公社的一輛拖拉機。
車站周圍滿是積雪,寒風凜冽,吹得人臉上生疼。
拖拉機“突突突”地冒著黑煙,聲音嘈雜。
林火旺坐在拖拉機的後座,隨著車身的顛簸,一路搖晃了快一個小時才回到紅星公社。
第一時間,他就到公社大院裡,找到了公社書記劉啟盛。
公社大院裡的建築有些陳舊,牆壁上的石灰已經脫落不少,露出裡面的青磚。
林火旺將抓捕刀疤劉和趙鐵錘這些曲折的過程,簡略地和他說了一遍。
“真想不到啊!
阿旺,這個趙鐵錘居然如此處心積慮,幫助刀疤劉這個殺人犯隱匿了十幾年的行蹤。
關鍵是,他們膽子真的是太大了,把趙老六直接安排到了公安局裡……”
劉書記聽聞這些,都有點難以相信。
他坐在辦公桌前,眼睛瞪得老大,臉上滿是震驚的神色。
新中國都成立這麼多年了,居然還有這種被臥底到公安局來的事,上一次他聽聞,還是十年前縣糧食局裡揪出了一名國黨遺留的特務。
“是啊!好險!
我也是昨天晚上,反反覆覆睡不著,做了個噩夢後,才想到這一點,立馬喊熊縣長和我一起去公安局的。
否則的話,就真被他們給逃走了。”
林火旺也是頗為感慨地說道。
他站在劉書記的辦公桌前,身上還帶著些室外的寒意。
“阿旺,你這次可真的是連著立了好幾個大功了啊!
還有,你說的那個……叫什麼集體經濟,真的可以搞麼?
現在開年了,要不你們林家溝生產大隊先做一個示範?”
劉書記又拉著林火旺,聊了起來。
劉書記站起身來,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臉上滿是思索的神情。
“現在剛結束特殊時期,我想上面也在想著,如何提振我們的國民經濟。
單純靠生產大隊的制度,出工賺工分的話,農民連溫飽都是問題,更不用說改善生活了。
對於集體經濟的想法,也不是我一拍腦袋想出來的。
而是看到我們公社和縣裡,都能有屬於公社集體的屠宰廠和手工社什麼的,縣裡更是有各種各樣的大型工廠。
那為什麼我們生產大隊這樣的小單位,不能夠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也搞一些自己的經濟產業起來呢?”
林火旺繼續之前和劉書記提過的話題,也是為了自己接下來的動作,做一些鋪墊和準備。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堅定,語氣充滿了自信。
劉書記也是拍手叫好道:
“對!我這兩天也是認真考慮了你說的,這並不違反上面制定的政策。
以生產大隊為基礎單位的集體經濟產業,同樣也是我們的公有制,不是資本主義。
這些集體經濟產生的效益,是你們整個生產大隊受益,完全沒有問題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