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323團團長王彪的一聲令下,剛剛才過完大年的全體官兵們,立刻就投入了戰鬥當中。
一整個步兵團,大概有一千兩百多人,卡車二十多輛,吉普車三輛,攜帶著無數的鐵鍬和鎬,還有許多用來融化雪的鹽,浩浩蕩蕩地開出了軍營。
當兵的一出動,整個紅星公社的老百姓們聽到動靜,也都好奇的打探了起來。
有訊息靈通的,立馬就把鄉下鬧鼠災的事說了。
頓時,人心惶惶了起來。
畢竟不僅是鄉下鬧鼠災,就是鎮上也出現了比平常多十倍以上的耗子,禍害了不少人家的糧食。
於是乎……
公社的這些百姓們,都紛紛回想起了,大半個月之前的公社大會上,林火旺公然說出的鼠災警告。
“我了個老天爺啊!真被那個什麼……什麼旺的人說中了?還真爆發了鼠災。”
“怕不是有什麼大仙在他的身上吧!藉著他的嘴巴,將鼠災說了出來。可偏偏當時竟然都沒有人相信,反而把他的話,當作笑話一般看待。”
“是林家溝的林火旺,前幾天我好像看到他又來公社開會了。
聽說,他是代表林家溝的大隊長來開會的,在會上又說鼠災的事,就是不知道,那些下面生產大隊的大隊長們聽進去了麼?”
“剛剛有附近生產大隊的村民們來公社,我聽他們說,昨天晚上的鼠災,真個是嚇死人啊!
成千上萬的耗子,那都是成精了,見著人就死命的咬呢!”
“對對對!我剛在衛生院那,也看到了好幾個被耗子咬破腿腳的村民。還好,他們生產隊的路沒有封,可以及時地跑到公社來就醫……”
“那完蛋了!據我所知,至少有十幾個生產大隊,這過年邊會被大雪封山。
想要再出山,就得等到來年春天雪化了。不然的話,那至少半米到一米厚的雪,把所有出山的路都給淹了。”
“咦?你們說,剛剛那些當兵的出動,會不會是去通路了呀?”
“怎麼可能啊!那得耗費多少人力呀!那麼多個生產大隊呢!每一個都至少好幾裡的山路……”
“對了!我聽衛生院的醫生說,耗子吃過和爬過的糧食,都不能吃呢!吃了會得鼠疫,肚子疼,甚至要命……”
“啊!那我得趕緊回去囑咐我家的婆娘,她那死摳死摳的,是肯定捨不得丟的。”
……
紅星公社的居民們,一個個都人心惶惶起來。
他們也紛紛回到家裡去,清掃出一些被耗子吃過的食物埋掉。
而在公社大院內,公社的書記劉啟盛也聽說了鼠災很嚴重,立刻召開了黨委會。
但是卻發現,公社主任趙鐵錘竟然沒來,問了一圈才知道,他居然拿著一堆的資料,特意跑到縣裡去邀功了。
“胡鬧!這個趙鐵錘,真是越來越過分了。
現在是去邀功的時候麼?他連下面每一個生產大隊的具體情況都還不清楚,就急著去邀什麼功啊!”
劉書記這一次是真的怒了。
按理來說,他作為公社的書記,是一把手,權力應該是最大的。
但是一來趙鐵錘比較強勢,結黨營私,身邊培養了一幫小人,專門來跟書記爭權作對。
劉書記勢單力薄,加上年紀大了,上面也一直提倡著,黨務歸黨務,地方歸地方,他也就很少再插手這些地方上的事務了。
就像一些堪比一個小城市的廠區裡,原先是書記最大,書記說一不二,什麼都可以管。
後來實行了“廠長負責制”之後,書記這個一把手就要靠邊站了,立馬從門庭若市變成了門可羅雀。
級別和待遇雖然沒變,但是這個權力一變化,區別可就大了。
今天,大年初一。
二把手趙鐵錘去縣裡邀功,一把手劉書記索性就把他的權責給主動接了過來。
“如今趙主任不在,對抗這次鼠災,就以我的命令為準。會計,統計一下咱們公社的糧倉,還有多少儲備糧。
武裝部那邊,召集我們的民兵,還有拖拉機隊,跟著我馬上下鄉開路。
幾個副書記和副主任,你們在公社裡發起動員。讓青壯勞動力,都拿起鐵鏟鐵鍬,一起除雪開路去。
人家解放軍同志都先動了起來,我們也不能落後啊!這還是我們公社自己的事呢!”
緊鑼密鼓的,劉書記將動員會一開,整個公社便立刻高度運轉了起來。
要不怎麼說,這個年代的人民公社,其實也算得上是一項特殊歷史時期比較好的政策組織結構。
雖然比不上現在的權責分明,擁有各種細分的部門和機構。
但是,在這個年代,人民公社擁有巨大的威信和號召力。
公社一聲令下,整個公社的青壯勞動力全被動員了起來。
大家紛紛拿起家裡的鐵鍬和鐵鏟,跟在公社的拖拉機隊後面,分成幾個方向為底下的生產大隊開路。
“爸!鄉下的鼠災,真的很厲害麼?”
身為拖拉機手的劉文正,一馬當先,第一個開著拖拉機,載著書記父親和七八名民兵,一直開到被風雪阻擋的山路前。
“那是當然了。我們底下生產大隊的情況,我還了解得不夠多。
但是和縣裡其他的公社透過電話,形勢非常不容樂觀啊!
大部分的公社損失人口都要接近一半啊!
直接和間接被鼠災害死的人,還在持續增多。
鼠災過後,還有鼠疫,還有更大面積的糧荒會餓死人。
唉!這個趙鐵錘,真的是害死人啊!
知道鼠災的第一時間,就應該立馬組織人員開展營救。
你是不知道,那些被鼠災禍害的生產大隊,極有可能現在整個生產大隊,都找不到一顆乾淨的糧食了。
要是把那些被耗子給爬過吃過的糧食煮了吃,極有可能會感染鼠疫而死的。”
劉書記的表情非常凝重,拖拉機停下之後,他便立刻身先士卒地拿起了鐵鍬,開始挖著前面被大雪覆蓋的山路。
“阿正啊!你是不知道,我們要是晚挖通路一天,就要多死不知道多少人。
哪怕我們公社有糧,路不通也是運不進去的。
真等到開春雪化開,那底下的生產大隊還有活人麼?”
劉書記不容樂觀地說道。
“爸!真有這麼嚴重?”
劉文正一聽這話,就不由得擔心起了,林家溝的林火旺和柳茹夢來。
但是,他隱約記得,自己離開林家溝的時候,林火旺還是提了一嘴關於鼠災的事。
於是,他立刻對父親說道:“爸!好像在年前,就有個叫林火旺的,預測到了可能爆發鼠災,一直在給我們公社和下面的生產大隊提醒。
只可惜,趙主任好像都沒聽進去,還嘲笑他膽小連耗子都怕。”
“哎呀!這個趙鐵錘,真的是害人不淺啊!
他特麼還有臉去縣裡請功?依我看,不槍斃他就不錯了。”
劉書記也是氣到罵娘,然後又說道,“這個林火旺是個人物,有點本事,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已經預警了鼠災。
林家溝是麼?走!這邊交給其他人,我們往林家溝那條路挖去,我也想見見這麼有見識和膽識的年輕人。”
“好嘞!爸,我跟你說,這林火旺真的是我所見過的最厲害的同齡人了。
他才十八歲,比我小兩歲,竟然就敢一個人揹著槍進山去打獵。
打了九頭大大小小的野豬不說,後來引來一群狼,也全部被他給放倒了。
那天我到他家裡,還吃了狼肉,喝了豬血湯呢……”
不知道為什麼,劉文正聽到自己父親誇獎林火旺,他竟然有一種與有榮焉的驕傲感。
他覺得……自己和林火旺應該算得上是朋友吧!
自己交的朋友,得到父親的高度讚賞,他當然心裡頭高興咯!
不過,當他們父子倆帶著一部分的民兵和工具,開到了前往林家溝的山路時,卻驚奇地發現。
地上的雪上有卡車碾過的痕跡,原本的積雪被非常整齊有力地鏟到了旁邊。
“爸!這是軍用卡車的車輪痕跡,看來,前面是部隊在開路啊!那我們還往前麼?”
劉文正停下拖拉機,觀察了一陣,問道。
“當然往前,看到解放軍同志們就更好了。
這條前往林家溝的路,便能儘快挖通,我正好前往深入瞭解一番,關於林家溝的損失情況,再做一個匯總。
尤其是,見一見能提前預測到鼠災的林火旺同志。”
等到遠遠地看到兩輛軍用卡車停在路邊,上百名身著綠軍裝的解放軍們,在那整齊劃一,飛快地清除積雪,劉書記也興奮得大叫了起來。
“解放軍同志們!感謝你們的支援!”
劉書記還是很能分清楚權責的。
人家解放軍步兵團,雖然是駐紮在紅星公社。
但他們並不隸屬於地方政府,所有的行動都要聽從軍區的指揮,直接的領導上級是東北軍區司令部。
這抗險救災的事,解放軍本就沒有義務上趕著來的。
理論上,這些救助底下生產大隊的責任,全是紅星公社的。
所以,解放軍們第一時間主動來抗險救災,紅星公社的書記劉啟盛肯定是要首先表示感謝的。
“哎呀!是劉書記呀!好久沒見了。怎麼是你帶隊,那個趙鐵錘呢?”
323團的團長王彪,聽到聲音,也放下鐵鍬回過頭來一看,然後擦了擦汗,笑著打招呼道。
他對紅星公社的書記劉啟盛的印象還是不錯的,是個合格的黨員,也做過不少對老百姓有利的實事。
但只可惜,政治鬥爭上還是缺乏了一些手段,導致整個公社的大權,都被主任趙鐵錘給把握著。
他這個書記,也就是待在這個位置上,當一個吉祥物養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