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唸叨著鼠災的禍,林火旺就有些坐不住了。
正好今天本就打算到隊部去領獵槍,便將碗裡的黏粥一口喝乾,便火急火燎地往外走去。
“阿旺!等一等,外面冷。穿上這個……”
柳茹夢追了出去,拿出了一個加棉的小披肩給林火旺穿上。
“夢夢,這……這是你的衣服。”
林火旺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件披肩是昨天從知青大院搬回來的。
“什麼我的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外面這麼冷,你穿得太單薄了。
這披肩我剛剛改了一下,又塞了點棉花進去。你穿上,總會更暖和一些的。”
柳茹夢那溫婉的笑容,猶如冬日裡的陽光一般,將林火旺整個人都給照得暖洋洋的。
“嗯!謝謝你,夢夢。
真暖和,就好像一直抱著你一樣。”
林火旺笑著說道,柳茹夢立馬羞得趕緊低下了頭。
“我去一下隊部領獵槍,很快就回來。”
因為怕嚇到柳茹夢,林火旺並沒有向她透露即將到來的鼠災。
出了林家破院後,林火旺便一瘸一拐地往隊部趕去。
大雪天,村民們大多都窩在家裡。
不過,大部分人的日子都不好過,糧食都是有數的,必須精打細算。
尤其是今年的糧食歉收,每家每戶分到的口糧都少了三成以上。
趁著雪還沒封山,林火旺看到不少村民們,進山去採一些野菜和蘑菇。
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撿到一兩隻被凍死的兔子或松鼠等小動物。
但大部分的村民,也都只敢在後山密林外圍轉轉,再往裡一些,就很容易碰到狼和野豬了。
而且,這年頭的野豬比狼更可怕,因為至少你身上帶著些防身的柴刀什麼的,是可以傷到狼的。
可要是碰到了野豬,尤其是那種成年後的野豬王,渾身上下的皮毛都裹著一層厚厚的泥漿鎧甲。
別說是鏽鈍的柴刀了,哪怕是正經的獵槍打中了,恐怕也傷不到野豬。
每一年冬天,村裡都有不少村民在林中遇到野豬,最後被頂得撞到樹上,斷幾根肋骨都是幸運的。
也正是因此,當林火旺攬下守山人的職責時,村民們才會一個個像看傻子和死人一樣盯著他。
正常人都幹不了守山人的活,更何況他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跛子呢?
“阿旺!你真想好了?
一旦接了這獵槍,你就沒回頭路了。
守山人,真不是一般人能幹的。”
生產隊部,副隊長林水生將獵槍遞了過來,最後好言相勸了一句。
“水生叔,我確定。
只是,這個子彈是不是有點少啊?
才三發子彈,根本不夠用啊!”
接過獵槍,林火旺有點無語地說道。
這獵槍又舊又破不說,拉拴上都是鏽跡,子彈還只有三顆。
“子彈不能多給你,用完再給。
上面規定的,而且,只有這三發是免費的。
後面你還想要子彈,必須拿錢來買,五分錢一顆。”
林水生說著,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隊長林建國,小聲地說道:“阿旺,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去幫你和隊長說說情。”
“不了!水生叔,三發就三發吧!”
林火旺也瞟了一眼林建國,然後故意提高了聲量說道:
“對了!水生叔,最近幾天我看到不少耗子在村裡溜達,成群結隊的樣子,怕是近來可能鬧鼠災啊!
我們隊部是不是應該做一些準備,應對一下啊!”
“鼠災?阿旺,你是不是想得有點多。
哪一年不鬧耗子啊!沒事的。
而且,這些耗子溜來溜去,又是這大冬天的,怎麼防?”
副隊長林水生,並沒將林火旺的話當一回事。
倒是一旁的林建國,站起身來譏笑道:
“喲!阿旺,你都當上守山人了。
不怕老虎不怕熊,反而怕起耗子來了啊?”
“林隊長!我是說認真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必須想辦法,先將村糧庫給保護好。
然後是給全村人發警告,守好自己家糧,多準備一些柴火松木之類的,到時候防鼠進家門。
最好能以生產隊的名義,趁著大雪還沒封山,向公社那申請一些汽油,用來滅鼠。
如果可以組織民兵,提前將一些聚集比較多老鼠的鼠窩給滅了,就再好不過了。”
林火旺很正式很認真地,將路上過來時所想的一些辦法,全盤告訴了林建國。
雖然林建國和他有仇,但林火旺不會拿全村人的性命開玩笑,還是希望他這個生產隊長能重視起來,及早預防和治理鼠災。
然而……
林建國不僅絲毫不重視,更是當作笑話一般,哈哈大笑道:
“死瘸子!你是生產隊長,還是我是隊長?
我做事用你教麼?就幾隻老鼠而已,便把你嚇成這樣?
還用汽油來滅老鼠,你知道國家的汽油有多寶貴麼?
別說這麼冷的天,老鼠都躲窩裡貓冬了。
就算真的爆發了鼠災又有什麼可怕的?
拎起鋤頭,我一鋤頭就能幹死一個。”
“林隊長,我真沒和你開玩笑。
根據我這幾天的觀察,因為今年的糧荒,田裡地頭的殘留的食物也少了。
那些老鼠也找不到足夠多的吃的,絕對會慢慢聚集起來的。
而且不僅是我們生產隊,恐怕整個公社十幾個生產隊,都將很快面臨鼠災。
你可以不相信我說的。
但我希望你可以把這些訊息,上報到公社,然後由公社做主,安排滅鼠防鼠的事宜。”
不甘心的林火旺,再次有理有據地強調了一下鼠災的可能性。
但是,林建國顯然是冥頑不靈,壓根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繼續譏笑林火旺道:“好嘛!你這不僅是想安排我這個隊長,連公社都敢安排進去。”
倒是一旁的副隊長林水生,聽到林火旺這麼詳細的分析和依據。
結合他這幾日,也經常看到一些老鼠成群結隊的現象,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開始重視了起來。
他把林火旺拉到一邊去,很是慎重地問道:“阿旺,你說要是真有了鼠災,要怎麼防患?汽油管用?沒有汽油,用柴油行麼?”
“當然行了。實在不行,多準備一些豆油之類的,只要能燒得著就行。
水生叔,人命關天。
就像我剛剛說的,不僅是我們村,還有附近的十幾個生產隊……”
見林水生有些動搖,林火旺立馬和他詳細說了起來。
其實,林火旺對林水生的印象非常不錯。
前世他轉業回來,擔任林業局長的時候,回到林家溝,林水生就一直是村主任,從始至終一心一意,為了村民們發家致富奔小康而辛勞了一輩子。
“這個……要去向公社彙報這事,會不會有些太……小題大做?”
林水生皺眉猶疑著。
“這怎麼是小題大做呢?
水生叔,這是小心無大錯。
哪怕沒有爆發鼠災,你向公社建議,讓各生產隊都提高年關防鼠意識,加強糧倉監管等等,又能有什麼錯呢?
要是真爆發鼠災的話,這就是大功一件,救了多少人!”
林火旺繼續說服著。
“行!那就依你。
正好我也去公社一趟,當作活動活動筋骨了。”
點點頭,林水生也覺得林火旺說得有道理。
不過,當林水生將去公社的計劃,向隊長林建國彙報時,林建國卻是更加不屑地說道:
“水生,你還真信這小子的鬼話?
這大雪天的,跑一趟公社,真是吃飽了沒事幹。”
“剛好我去公社找一下我姐夫,順帶手的事。”
林水生笑了一下,也沒過多解釋,就準備去套驢車。
林火旺拿著獵槍,跟著出了隊部。
正巧這時,碰到鍾躍進和田進步兩名知青正有說有笑走來。
鍾躍進的手上拿著一個粘好郵票的信封,一進隊部大院看到林火旺,就立馬心虛的趕緊將信封藏在了身後。
兩人臉上的笑容,也是戛然而止。
不過,林火旺此時剛拿到獵槍,正想去試試這獵槍的準頭,並沒有在意兩人的表情變化,快步離開了隊部。
“呼!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