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千荃站在空間骨梭甲板,她一直抱著竇惡清焦炭般的身軀,如同抱著世間最珍貴的珍寶。
空間骨梭撕開最後一道亂流屏障,將兩人吐出的地方,並非什麼恢弘魔殿,而是深入地下近千米、被厚重岩層與層層迭迭空間迷陣、怨魂障壁包裹的絕對死寂之地。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沉澱了無數歲月的血腥氣,混合著潮溼的巖壁氣息與精純的陰煞魔能,撲面而來,瞬間灌滿了口鼻肺腑。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被無邊的暗紅所籠罩。
這是一片難以想象的巨大地下溶洞。
穹頂高懸,怪石嶙峋如猙獰魔牙倒刺,其上爬滿了散發著幽綠磷光的苔蘚,提供著唯一的光源,將整個空間映照得鬼氣森森。
溶洞之廣闊,目力難及邊際,彷彿掏空了整條山脈的根基。
而最令人靈魂戰慄的,是腳下,是眼前,是充斥了整個溶洞空間的——血!
那不是一池,一湖,而是一片浩瀚的、粘稠的、暗紅色的血海!血海無邊無際,深不見底,表面並非平靜,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在緩緩地、沉重地翻湧著,捲起一個個粘稠的漩渦,發出低沉的、如同萬魂嗚咽般的“汩汩”聲。
無數破碎的甲冑、斷裂的兵刃、乃至森森白骨,在血海中沉浮,如同血海里猙獰的礁石。
有些白骨上甚至還殘留著未曾完全腐爛的筋肉,被血漿浸泡得發黑。
這,就是合宗最核心的底蘊,也是司千荃為竇惡清準備的最後生機——萬化歸元血池!這血池的源頭,正是頭頂那場席持續了九百多年的正魔大戰!
合宗如同潛伏在戰場陰影下的嗜血巨獸,利用秘法,在魔道佔領區的地下深處,佈下了龐大而隱秘的“汲血引煞大陣”。
前線每一次慘烈的廝殺,每一道沖天而起的血光,每一個倒下的修士(無論正魔)流淌的鮮血,其蘊含的生命精元、未散的怨煞之氣、乃至破碎的魂魄碎片,都被這無形的大陣悄然牽引,透過岩層縫隙,如同百川歸海,源源不斷地匯入這地下深處的溶洞,最終沉澱、融合,化為這方粘稠如汞、蘊含著恐怖生命能量與駁雜魔煞的萬化歸元血!
九百多年!億萬生靈之血!
方才鑄就了這方魔道至邪至穢,卻又蘊含著磅礴生機的造化之地!
血池邊緣,並非天然巖壁,而是被人工開鑿出巨大的平臺。
平臺通體由一種漆黑、吸光的魔石砌成,上面刻滿了更加繁複、閃爍著幽光的魔道符文。
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不斷抽取著血海中的精粹能量,匯聚於平臺中央。
司千荃抱著竇惡清,踏上了這冰冷的魔石平臺。
她的腳步在空曠死寂的血海溶洞中發出輕微的迴響。濃郁的血腥氣幾乎凝成實質,粘稠地附著在面板上,每一次呼吸都彷彿在吞嚥血漿。
但她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懷中那具焦黑的身軀上。
“夫君,我們…到家了。”
她聲音嘶啞,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更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她走到平臺中央,那裡是符文匯聚的核心,魔光最為熾盛之處。
沒有絲毫猶豫,司千荃抱著竇惡清,一步踏入了那粘稠、沉重、散發著令人作嘔腥甜氣息的萬化歸元血池!噗通!粘稠的血漿並未濺起太大水花,只是沉重地包裹上來。
那感覺,如同跳入了凝固的岩漿,又冷又熱,巨大的粘滯感和壓力瞬間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
濃郁到極點的生命精元混雜著狂暴的怨煞魔氣,如同億萬根鋼針,試圖刺穿肌膚,鑽入骨髓。
司千荃悶哼一聲,玄黑宮裝瞬間被暗紅血漿浸透。
她強忍著不適,運轉功法,合體後期的強大實力爆發開來。
只見她一揮手,在周身形成一層薄薄的粉白色光暈,勉強隔開部分侵蝕性最強的怨煞之氣。
她小心翼翼地將竇惡清完全浸入血池,讓他焦炭般的軀體懸浮在粘稠的血漿中。
“以血為引,萬化歸元!”
司千荃盤膝坐於血池平臺邊緣,雙手掐動繁複法訣。平臺上的漆黑魔石符文驟然亮起刺目的幽光!
整個血海彷彿受到了某種召喚,開始劇烈地、有規律地翻騰起來!轟隆隆——!沉悶的轟鳴聲在巨大溶洞中迴盪,如同遠古巨獸的心跳。
平臺中央,以竇惡清為中心,一個巨大的漩渦緩緩形成。
漩渦中心,粘稠的血漿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提純、煉化,化作一道道更為精純、閃爍著暗金光澤的血色能量流,瘋狂地湧向竇惡清焦黑的身軀!
嗤嗤嗤!焦黑的表皮在接觸到精純血能的瞬間,發出烙鐵入水般的聲響,冒起縷縷青煙。
那堅硬的焦殼開始軟化、剝落,露出底下同樣被雷霆摧殘得不成樣子的血肉。
精純的血色能量如同最飢渴的根鬚,蠻橫地鑽入每一寸破損的經脈,每一塊斷裂的骨骼,每一個瀕臨枯竭的細胞!
竇惡清的身體,如同久旱龜裂的大地突逢暴雨,貪婪地、近乎掠奪式地吸收著這彙集了九百多年戰場殺伐、億萬生靈精魄的磅礴生機!
司千荃臉色蒼白,持續催動法訣引導血池能量,同時,她再次抬起了左手。
那道深可見骨、剛剛凝固不久的傷口,被她毫不猶豫地再次撕裂!
噗!暗金色的血液,帶著她本源的精氣與靈桃蜜壺道體最精純的元陰之力,如同金色的溪流,汩汩淌下,精準地滴落在竇惡清裸露出的、微微起伏的胸膛傷口之上。
嗡——!暗金血液與萬化歸元血池的能量相遇,如同火星濺入了滾油!竇惡清焦黑的身軀猛地一震!胸膛深處,那點微弱卻頑強的元陽金光,如同被注入了無上燃料,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金光所過之處,狂暴湧入的血色能量被強行梳理、淨化、提純!駁雜的怨煞被金光碟機散、磨滅,只留下最純粹的生命本源!破碎的骨骼在金光的照耀下,發出細微的“咔咔”聲,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重塑!焦黑的肌肉在金光的浸潤下,如同枯木逢春,重新煥發出暗金色的、堅韌的生機!
血池在沸騰,精純的能量化作暗金色的光繭,將竇惡清層層包裹。
光繭搏動著,如同孕育著太古兇胎的心臟,每一次收縮舒張,都引得整個地下溶洞微微震顫,血海掀起更大的波瀾。
司千荃看著那搏動的暗金光繭,感受著其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磅礴的至陽生機,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近乎虛脫的、卻帶著希望的笑意。
她割裂的手腕依舊在流淌著暗金血液,滴滴融入血池,匯入光繭,如同獻祭,也如同澆灌。
在這由無盡鮮血澆灌的地下魔巢,竇惡清破碎的身軀與瀕死的道途,正貪婪地汲取著來自戰場、來自道侶的養分,向著那“三陽聚龍”的至高道體,進行著浴血的重生。
而溶洞穹頂那幽綠的磷光,冷冷地映照著血海中沉浮的無數枯骨殘兵,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這生機的代價,是何等的殘酷與沉重。
萬化歸元血池粘稠如汞,翻滾著濃郁到化不開的生命精元與魔道本源,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暗紅光暈。
池心,一個由沸騰血漿和魔紋凝結而成的巨大血繭正規律地搏動著,每一次收縮舒張,都引得整個懸浮於無盡血海之上的白骨魔殿微微震顫。
司千荃,這位合宗代宗主,竇惡清的道侶,此刻形容憔悴,絕豔的臉龐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她盤坐於血池邊緣,玄黑鳳紋宮裝被蒸騰的血霧濡溼,緊貼在身上,勾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卻掩不住那份透支過度的虛弱。
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橫亙在她雪白的左腕,傷口邊緣泛著淡淡的金芒,深邃尊貴的暗金色血液,正一滴滴,持續不斷地滴落,融入下方沸騰的血池,再被那搏動的血繭貪婪汲取。
“還不夠…夫君…撐住…”
她朱唇微動,聲音嘶啞幾不可聞,眼神卻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血繭。
三枚流光溢彩的“九轉還魂丹”早已化入竇惡清體內,合宗庫藏中溫養道體的“地脈血精玉髓”、“萬年金龜心頭精血”等至寶也毫不吝惜地投入其中。
她能感應到,血繭深處那具焦炭般的身軀,破碎的骨骼在血海精華與她的本源精血滋養下正艱難彌合,一絲微弱卻無比精純、蘊含著至陽創生之力的氣息,正從一片死寂的廢墟中頑強滋生、壯大,如同寒冬裡掙扎破土的幼苗。
那是三陽聚龍道體的雛形!是她未來道途的關鍵,更是合宗鼎立魔道的基石!
“宗主夫人!”
一名死士統領渾身浴血,踉蹌闖入殿內,氣息紊亂,“外圍警戒大陣示警!空間波動異常!強度…大乘級!”
司千荃瞳孔驟縮!大乘級?!
漢唐仙朝這麼快就追殺過來了?還是那些窺伺在側的八階魔道巨擘?未等她細思,異變陡生!
白骨魔殿堅固無比、刻滿空間穩固魔紋的穹頂,毫無徵兆地裂開一道巨大的、邊緣閃爍著粉紫色魔焰的虛空裂縫!
一股混合著極致誘惑與毀滅慾望的恐怖氣息,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灌入殿內!
空間亂流嘶吼,殿內魔氣被攪得一片混沌!裂縫深處,一道曼妙到令人窒息的身影若隱若現。
青絲如瀑,髮梢幽藍,二十七張顛倒眾生的絕色面孔在她周身流轉不息,眼波流轉間,瀲灩著勾魂奪魄的碎金光澤。
鎖骨處一枚金鱗印記灼灼生輝,正是剛剛穩固大乘魔體、從紫薇仙府出遁出強行降臨的葉娜侍——極欲天魔!“主人!”
二十七張面孔同時發出混雜著焦灼、渴望與本能貪婪的呼喚。
葉娜侍的目光瞬間穿透沸騰的血霧,死死鎖定了血池中央那搏動的血繭!她清晰地感應到了!
竇惡清瀕死虛弱的氣息!
更讓她渾身魔血沸騰的是,那血繭深處,一股微弱卻對她有著致命吸引力的、至陽至剛的生命本源——初生的三陽聚龍道體雛形!
源自極欲天魔本能的對雙修的慾望,對高階元陽本源的貪婪,如同野火燎原般瞬間席捲她的意志!
二十七雙眼眸同時蒙上一層妖異的粉紫魔光!一隻纖纖玉手,纏繞著足以讓合體修士瞬間沉淪的粉紫色慾念魔光,無視空間距離,朝著那血繭狠狠抓去!目標直取竇惡清三陽聚龍道體本源!“放肆!”
司千荃厲叱一聲,強提殘存法力,玄黑宮裝無風自動,一道凝練著靈桃蜜壺道體精粹元陰之力的屏障瞬間擋在血繭之前!同時,她心念急轉,透過與竇惡清的道侶契約,全力引動竇惡清種在葉娜侍神魂核心深處的那枚——魔奴印!
嗡——!就在葉娜侍的魔爪即將觸及司千荃佈下的屏障,指尖甚至已感受到那三陽道體誘人氣息的剎那!她眉心和神魂最深處,一道玄奧、冰冷、帶著絕對主宰意志的暗金色烙印驟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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