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落貴邸、辰光漫蒼穹(星辰篇|雲星賀誠)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
如果人生可以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放棄皇族皇子的身份,丟掉王侯爵位,和你一起仗劍天涯。
如果相遇可以選擇。
如果相遇可以選擇的話,我寧可晚一些遇上你,等我斬亂而出,等我定下心性,等我明白你在我心中的地位,等我可以守護你一世星辰。
如果我知曉後來的結局。
如果我知曉後來的結局的話,我一定違抗皇命、誓死不從。皇族生死存亡,族系盛衰垂敗,與我何關?從始至終,我僅僅只是,想要一個,你,而已啊。
星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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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漆黑的穹蒼低低地壓到頭頂,天幕之上一絲星光也無。
天地間一片冰涼。
千里冰封,雪花肆虐。
這乾燥粗獷的沙土之地,這赤地千里的皇城之都,竟也下起了已十年不曾見到的大雪。
賀誠神情呆滯地跪在皇城外瓊山之巔的廢墟之中,渾身沾滿了晶瑩的雪花。他皺起眉頭,趴在山石黃沙之上,恍惚間,好像有什麼喑啞的絲竹之聲正綿綿哀慼地從山腳下的皇城傳來。
那是賀府當家主母——皇城王府夫人隕落出殯的哀樂。
一張圓形的慘白色紙錢飄飄揚揚地順著揚起的大風颳到瓊山之巔,又緩緩降落到跪在山石之間的皇族之子的面前。賀誠伸手接下這喪葬之物,那慘白紙錢之上正是皇族標識——勾陳神獸,下勾一個“賀”字。
這樣的喪葬之物。
當今世上,除卻皇族南榮家族可用之外,便只有作為當今天子的胞弟——因經營皇城修道之業以護皇權而另立異姓的賀家家主——王侯賀誠及其正妻可用。
那出殯之人……
那出殯之人竟是……
“星兒!”未待思緒清明,他已失聲撥出那個名字。
賀誠滿臉灰塵的臉上露出一個狀似癲狂的笑容,連夜不休不眠趕路回府的堅持在這一刻分崩瓦解。
怎麼了啊?
這是怎麼了呢?
星兒,這是怎麼了啊?!我……我這次只要回府便能抱起我們新生的孩兒,便能放下皇權的刀柄,遠離這無盡爭鬥的波瀾,帶你一起遠走高飛,過上你想要的閒雲野鶴的生活。
我會教我們的孩子識字、練武、修道,你會教他們彈琴、唱歌,我會陪著他們長大,陪著你在燈下繡花,在月下舞劍,在晴日裡乘船遊湖,在……
可這是怎麼了啊?
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我氣,氣我未能信守承諾,氣我言說愛你卻又欺騙於你,功於心計讓你理解我以順利納妾——那是皇權鞏固的工具。可我已決定放棄一切,這次回府就算撒潑打諢也定要求得你的原諒。然後我們回到初識的樣子,攜手一生。
“可我不知,你竟如此恨我,連孩兒出生諸類大事也未提前通知於我。”
“你竟如此怨我,心力交瘁,身體以至燈枯油盡,連讓我送你最後一程的機會也不給我。”
“你竟是,報了必死的決心。”
下著大雪的黑夜,歷來錦衣玉食的貴胄之子跪在沙飛石走的黃土山頭,埋頭於髒亂的荒野之坡,泣不成聲。
尖銳的沙石劃破了他的肌膚,冰冷的寒風吹起他的衣衫,他卻跪在那裡,彷彿想要朝著皇城的方向,求得一個原諒。
可哪裡會有真正的原諒呢?颶風呼號,皇城上空迴盪著低低的哭嚎從山腳下刮到山頂,如一把把利刃刺進賀誠的心臟,翻騰旋轉,攪動不停。
“喂,你這小子,不是說愛慕於我,連九天之上的星辰也可為我摘下嗎?”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一聲嬌俏的詢問,那個明麗無雙的女孩站在夜幕之下、田野之間,眼眸亮若繁星。
天地間,一片靜謐,高遠清朗的夜空懸掛著密密麻麻的星光。
“誒?你怎不言語?”見他呆在原地,女孩癟了癟嘴,眼角的淚痣愈發明豔,“不是說星辰都可摘?怎的?摘個野果便不可了?”
“星兒……”他伸出手去,那雙總是盛滿星光的眼睛卻逐漸暗淡下去,再無笑意。
也不再滿眼都是他的身影。
他只聽到她低低地嘆息,“阿誠,我們緣分太淺。”
緣分太淺。
不!不是的。不是緣分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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