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打仗一邊要錢乃是正常操作,不給錢我就不打仗了也是常事。
你以為‘射一輪箭,討一次賞’是士卒們不識大體,事實上卻是苦命打工人的經驗之談。
杜無忌理了半天,才將思路搞清楚:“如此說來,這也就是為何謝老二說此戰可打的緣故了,宋軍計程車氣肯定已經跌落的不成樣子,到時候我軍甚至可以將其一舉擊潰!只是謝老二,你為何不與石相公明言?”
謝九重苦笑,而謝扶搖則直接接過了話頭,臉上浮現一絲狡黠笑容:“是我不讓老二說的。老杜,大軍中是不是有人疑我投奔宋國了,想要將大軍引入包圍圈,包了餃子?”
杜無忌點頭:“倒是有些人會這麼想,只不過……”
謝扶搖一拍手:“著啊,我若讓老二說實話,你說有人會信嗎?豈不是會對我更加生疑?”
杜無忌艱難點頭。
別說石琚不會相信,就算他親眼所見,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之感。
謝扶搖見杜無忌已經問話完畢,立即問出了自己的問題:“大軍何時抵達?可有約期?”
面對故友,杜無忌也沒有隱瞞,一邊苦笑,一邊將金軍主力那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這下輪到謝扶搖兄弟二人目瞪口呆了。
“嘶……”聽完之後,謝扶搖倒吸一口涼氣,也不知道是不小心揪下鬍子來疼的,還是被局勢搞得不知所措:“如此說來……如此說來,宋人士氣低落,咱們也不是十分妥當?這場仗竟還是有的打?!”
杜無忌無奈點頭:“正是如此,唉,就這麼二百多里路,竟然鬧出這麼多亂子,實在令人意想不到。”
謝扶搖連連灌了幾口茶水,方才平靜下來:“老杜,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杜無忌沉默半晌:“我如今是一個喪家之人,只是憑藉石相公的恩寵罷了。
唯一所念者,就是擊敗宋賊,保住家業,為心腹兄弟復仇。其次,也就是為石相公效命了。”
謝扶搖伸手遙遙點了點老友,隨後收斂笑容:“確實得如此,無論是郭太初,還是張術,心中都太急了。
這兩個北人搞錯了順序主次,他們也不想一想,不把宋人趕走,我們河南漢兒都有後顧之憂,如何能安下心來對付女真人?”
杜無忌不安的挪動了一下屁股:“如此說來,謝大,你也覺得應該先收拾女真人?”
“不。”謝扶搖正色搖頭:“不是收拾,而是應該將他們一個不剩,全部殺光。最不濟也應該如那山東劉大郎一般,將這些異族打散安置,改姓名易風俗才對。”
杜無忌呆了一呆,但今日讓他震驚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都有些習慣了,只是抬眼疲憊的看著謝扶搖,等待對方的解釋。
謝扶搖見狀,再三搖頭:“你就是當土豪當傻了,以至於如今當了官,都轉不過彎來。
我問你,女真人有多少戶,漢人又有多少戶?如今知縣以上的官位,女真人要佔六成,剩下的四成咱們漢人還得跟奚人、渤海人、高麗人、契丹人分,他孃的憑什麼?憑他們有刀嗎?現在老子也有刀!河南局勢,全是靠咱們這些有刀的漢兒維持,他們憑什麼作威作福?!
老杜,殺光女真人,咱們就有六成的官位可以分,以往看不到的御史、丞相之類的清貴大官,就算你我不成,難道咱們悉心調教的兒孫也不成嗎?”
杜無忌只覺得又是一陣恍惚。
這幾日彷彿他遇到的所有漢兒軍將領,都在跟他說一件事,那就是必須要跟女真人翻臉,只不過有人想早一些,有人想晚一些罷了。
事情真的到這個水火不容的程度了嗎?
心中剛剛升起這般念頭,杜無忌就自嘲一笑。
當然到這般程度了!郭太初的人頭還不足以說明一切嗎?
但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走到如今不可挽回的程度了呢?如果劉淮在這裡直接就可以根據歷史經驗回答了。
掌握軍事權力之後,謀求政治權力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清末的淮軍湘軍如此,如今的河南漢兒軍更是如此。
只不過由於現在女真人在河南的統治極其虛弱,所以爆發得無比迅速罷了。
當河南漢兒軍成建制的建立之後,就會必然造成這個結果。
當然,這番道理,杜無忌是想不出來的,他只能對謝扶搖懇切說道:“老謝,你有番道理我是認的。無論如何,都得先擊敗宋賊方可行內部爭鬥。
我今日既然奉石相公的軍令前來,總該要在汝陰看一看的,到時候回去覆命,總能有個由頭。”
謝扶搖聞言也沒有反駁,只是無奈搖頭起身:“老杜,我親自帶你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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