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之中，眾人凝神屏息。
空氣中的氛圍，一片寧靜，針落可聞，彷彿要凝固住了似的。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瞪得老大，如同鈴鐺似的，目不轉睛地看著王五。
剛剛還即將瘋血逆湧的王五，居然慢慢地，平靜下來。
目光中的理智，也逐漸地重新佔據上風。
徐大夫可是不可思議地看著王五，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道門的靜心咒，能有這般效果？一盞茶的工夫悄然流逝。
王五眼中的狂亂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
他微微抬眼，聲音沙啞而困惑：“將軍，我……？”
“王五，你方才險些瘋血逆湧，若非及時救治，後果不堪設想。”
林參將目光凝重，嘆息道。
“瘋血逆湧”四字如重錘般砸在王五心頭，他瞬間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臉上的羞愧，濃郁得幾乎都要化作實質，從他的眼眶之中，流淌出來，彷彿涓涓細流一般。
他乃是玄甲軍的老卒，百戰不死，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硬漢。
自詡意志堅定，不會被墨晶影響。
沒想到……
自己也……
王五羞愧地低下頭，不敢直視林參將，心中滿是自責與悔恨。
林參將並未責怪他，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見過太多武道意志堅定的老卒，最終都落個瘋癲不成人形的下場。
“此事，不怪你！”
“墨晶的弊端，一日不解決。”
“機關獸，終究無法成為主流。”
說話間，林參將眉宇間，充滿了鬱結和不甘。
他身為機關營的參將，接了其他參將，都不願意接受的燙手山芋，自然是對機關獸寄予厚望的。
然而，墨晶的致命缺陷卻如同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令機關營始終難以壯大。
“多謝將軍的救命之恩！”
王五深吸一口氣，雖然心有不甘，但想到自己能撿回一條性命，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林參將搖了搖頭，語氣鄭重，說出了一句讓王五驚駭萬分的話。
“王五，救你的不是本將。”
“你還不快謝謝殿下的救命之恩！”
王五先是微微一愣，隨後抬頭看向身旁身穿華服的少年。
他虎目圓睜，眼中滿是感激之情，情緒激動得幾乎要溢位來。
他毫不猶豫地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個響頭，聲音如裂石般鏗鏘有力：
“多謝殿下救命之恩！王五此生無以為報！”
王五給方恆磕了一個響頭，聲音之大，如同裂石。
方恆微微一笑，神情從容，扶起王五，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王五，你乃忠貞之士，我朝基石，中流砥柱。”
“若孤袖手旁觀，還如何對得起父皇的栽培？還如何對得起天下黎民蒼生的供養。”
這番話字字鏗鏘，句句在理。
不僅將王五的感激之情推向頂點，更引來了在場眾人的頻頻點頭與讚許之色。
他們心中暗歎：
這才像是一位真正的皇子！
比那太子，不知靠譜了多少！
王五謝恩之後，林參將對著徐大夫揮揮手。
吩咐一聲，語氣中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徐大夫，你來瞧瞧王五的情況。”
徐大夫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聽聞林參將的指示後。
立刻快步上前，俯身仔細檢查起王五的狀況。
他手中銀針，如雨點般精準落下，每一根都準確無誤地刺入王五的穴道。
瞳孔之中，閃爍著熾熱的光芒。
神情專注而狂熱，看著竟與動漫中那些瘋狂科學家，有著幾分神似，引來方恆的側目。
片刻之後，徐大夫完成了檢查。
林參將急忙問道：“徐大夫，王五是否還能繼續在機關營服役？”
徐大夫微微頷首，猶豫一二後，又搖了搖頭。
“將軍，王五體內瘋血逆湧的情況，雖然得到了遏制。”
“但他意志被墨晶侵蝕的情況，並沒有得到改變。”
“能保持現在心魘不息的程度，已經謝天謝地了。”
“若是再讓他操縱機關獸，被墨晶的氣息侵蝕，說不好什麼時候，就……”
徐大夫的話還沒有說完，在場眾人，全都聽懂了弦外之音。
林參將無奈嘆息一聲，臉上略顯遺憾。
他本以為，九殿下的靜心咒，有奇效，能讓王五完全康復。
現在看來，還是他太貪心了！
王五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極為幸運了！完全康復，還能繼續操縱機關獸。
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徐大夫的檢查結果，方恆並不意外。
甚至【靈臺拂曉】命格的效果，已經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
方恆本來就是放手一搏，死馬當作活馬醫！沒有想到，居然成功地壓制了瘋血逆湧。
【靈臺拂曉】這還只是紫色命格，若是能晉升為金色命格。
說不定，就能徹底解決墨晶侵蝕的問題。
對此，方恆還是非常眼熱的。
機關營的老卒，本就是軍中精銳。
因為墨晶的侵蝕，而不得不退伍，實在是讓人可惜。
方恆前十六年，一直在和十絕毒抗爭，也沒有心思，培養自己的黨羽。
如今，在黨羽方面，別說太子二皇子之流了。
就連八皇子這般，沒有十大道庭背景的皇子，他也遠遠不如。
養濟堂中的退伍老卒，妥妥的軍中精銳，方恆可是眼饞得很。
若能收為己用……
方恆心中暗暗盤算著。
王五面聽完徐大夫的話，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雙拳緊握，骨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尖銳的指甲，刺入掌心之中，傳來鑽心的刺痛。
他，終究，還是廢了！機關營老卒遭受墨晶侵蝕後的下場，他再清楚不過了。
之前因此喪命以及退伍的戰友，他們的下場，王五全都歷歷在目。
不僅灰溜溜地離開玄甲軍，就連家人子女，也擔心他們突然瘋癲，也變得疏遠，不再往來。
縱有萬般不甘，王五終究是，不得不離開玄甲軍。
“林參將，不知養濟堂那邊情況如何？”方恆冷不丁地問了一聲。
這個問題，直接把林參將給問倒了。
養濟堂，是朝廷的政策。
初衷是好的，給予因為墨晶影響而退伍的老卒，一個體面的去處。
至於實際情況，林參將這個機關營參將，心知肚明。
養濟堂中，貪腐嚴重。
一眾官員，上下其手。
壓根就沒有人會在乎，王五這些“廢物”的生死。
林參將能做的，就是給養濟堂捐點銀子，讓玄甲軍的老卒，能偶爾吃上一頓肉。
至於其他軍隊的老卒，他也愛莫能助。
“殿下，養濟堂中，情況複雜，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楚的。”
林參將模稜兩可地說著，不敢將養濟堂中的情況挑明。
他雖然對方恆剛才的舉動，頗有好感，但也拿不準方恆的心思。
誰知道，這位九皇子，是不是也想去養濟堂中，分一杯羹？
方恆聞言，會心一笑，聽懂了林參將的弦外之音。
養濟堂問題很大！這可太好了！當然，這句話方恆只能壓在心中，絕不能說出口。
畢竟，說出來太冷血了。
只是，養濟堂烏煙瘴氣，退伍老卒，生活艱難。
對他來說，實在是大好事啊！
若是這些退伍老卒，在養濟堂中吃飽穿暖，他還如何去施恩？
方恆心中雖然快要樂開花了，但臉上卻滿是冷峻，冷笑一聲。
“情況複雜？”
“我看是上下其手，沆瀣一氣吧。”
看到方恆當著眾人面，直接戳穿了養濟堂的情況，林參將有些羞愧地低下頭。
他乃機關營主將，看著自己手中的老兵吃苦，卻動不了養濟堂中的那些蟲豸。
這是他這個參將的無能。
“殿下，既然你已經知曉，那我也不再多說。”
“養濟堂的那些人，一個個背景深厚，我一個參將，實在是得罪不起。”
林參將臉上，露出濃濃的無奈和憤怒。
方恆聞言，微微頷首，看來這個林參將，還是有良知的，有栽培的價值。
清了清喉嚨，方恆擲地有聲地說道。
“林參將放心，孤以前不知道養濟堂的事情，不知朝廷之中，還有如此喪心病狂的蟲豸，連退伍老卒，都要苛待。”
“今日既然知曉了，就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想來林參將手中，應該有養濟堂官吏上下其手的證據吧。”
“交給本王，本王自然會給所有因為墨晶影響而退伍的老卒，一個交代。”
方恆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好似要為民請命。
林參將一聽，頓時神情動容，對著方恆鞠了一躬。
同時心中暗暗責備。
剛才自己居然懷疑九殿下的用心。
懷疑九殿下想要和養濟堂的蟲豸，沆瀣一氣。
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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