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七絕的意識沉入那具全新的靈魂載體深處,開始消化一份不屬於他的記憶。
這是一段充滿了屈辱、悲憤與絕望的人生。
少年名白少卿,乃是這方名為“聖荒界”的頂尖勢力——白虎帝族的嫡系血脈。
然而,嫡系二字,於他而言,卻是最大的諷刺。
他的母親,不過是帝族主母身邊的一個侍女,因被醉酒的帝族之主,也就是他的父親臨幸,才有了他。
母親身份卑微,產後不久便鬱鬱而終,而那位高高在上的父親,從未正眼看過他一眼,彷彿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汙點。
沒有資源,沒有教導,更沒有親情。
在那個等級森嚴,血脈至上的白虎帝族內,白少卿活得連一條狗都不如。
族中旁系的子弟可以肆意欺凌他,就連府邸內的下人,都敢對他冷嘲熱諷。
記憶的畫面,如同一幅幅浸滿了血淚的畫卷,在顧七絕的意識中展開。
他看到了那個瘦弱的少年,在冰冷的冬夜裡,抱著雙膝,躲在漏風的柴房中瑟瑟發抖,聽著不遠處主宅傳來的歡聲笑語。
他看到了少年鼓起勇氣,只為向父親請安,卻被無情地呵斥“滾出去”,那眼神中的厭惡,比刀鋒還要傷人。
他看到了少年唯一的精神支柱——一紙自幼定下的婚約。
那未婚妻,是另一方大族的天之驕女。
他將她視作黑暗人生中唯一的光,幻想著有朝一日能得到她的認可。
然而,記憶最深刻的,是那最終將他推入深淵的一幕。
那是在白虎帝族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上,萬眾矚目。
他的未婚妻,在家族長輩的陪同下,當著無數賓客的面,高傲地宣佈,要與他這個“帝族之恥”解除婚約。
言語間的鄙夷與不屑,將白少卿最後一點尊嚴撕得粉碎。
白虎帝族因此顏面掃地,高層震怒。他們不覺是對方的錯,只覺得是白少卿這個廢物的存在,才給家族帶來了如此奇恥大辱。
一紙令下,他被廢除血脈印記,逐出家族,永世不得踏入白虎帝城半步。
懷揣著對整個世界無盡的怨恨與不甘,少年走到了這雲霧山脈的斷魂崖,縱身一躍。
臨死前那滔天的怨氣,冥冥中引動了天淵的法則,將他的靈魂,牽引到了天淵。
“呵。”
消化完這短暫而又可悲的一生,顧七絕的意識中,只泛起一聲冰冷的輕笑。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甚至沒有絲毫波瀾。
螻蟻的悲歡,於他這等曾經屹立在萬道之巔的梟雄而言,不過是過眼雲煙。他唯一感到意外的是,自己竟然來到了傳說中的聖荒界。
“如此,也好。”
顧七絕心念一動,附著於靈魂之上的天淵空間微微一顫,他的身影,便從那無盡的黑暗中消失。
……
嘩啦!
冰冷刺骨的湖水包裹而來,顧七絕睜開了眼。
他此刻正身處一座幽深的大湖湖底,上方是高不見頂的懸崖峭壁,陽光被濃霧遮蔽,無法穿透。
在他的不遠處,一具冰冷僵硬的少年屍體,正靜靜地躺在淤泥之中,雙目圓睜,殘留著死前的絕望。
正是白少卿的肉身。
顧七絕的魂體,緩緩飄至屍體之前。
若非必要,他根本不屑於擁有一具肉身。
《萬詭噬道訣》修煉的是魂體,魂體不滅,他便永生。
魂體之強,甚至遠超尋常肉身。
但不久前,所獲的《荒古不朽帝訣》,必須有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