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淵注視著多吉扎寺上面供奉的神像。
“這神像倒是奇特,跟中原地界供奉的比起來,不大一樣啊。”
“中原的佛寺裡的神像大都是慈眉善目的。”太淵是,“就算是有忿怒明王,也沒那麼猙獰。”
隆欽巴雙手合十,低聲唸佛。
“這上面主要有出世五部為修道成佛必須的本尊…”
“有代表身語意的文殊、蓮花、真實;代表功德和事業的甘露、金剛橛;還有世間三部,為差遣非人、兇猛咒詛、供贊世神。”
“非人……??”太淵挑眉,道,“貧道記得,非人原是西藏本教中的凶神吧?”
隆欽巴解釋道:“是的,藏語稱其為“瑪摩”,後被寧瑪派吸收為護法神。”
“其形象被描繪成黑色的既醜又忿怒的婦人,衣衫破爛,有結塊的髮辮。”
“典型的兵器是疫病口袋、拘鬼牌、黑繩套和魔線球。”
“最著名的護法女神,便是班丹拉姆,她是眾瑪摩之主。”
“原來如此。”太淵點頭道,忽然話題一轉,“貧道這次來的目的,上師可否知道?”
“嗡嘛呢叭咪吽!”
隆欽巴唱了一聲佛號,他身穿紅色袈沙,面色白佇透紅,除了面貌俊偉外,似乎平平無奇。
“貧僧聽聞朝廷打算振興武道,猜想國師前來,或許與此事有關。”
太淵點點頭道:“上師猜得沒錯,貧道就是為此事來邀請上師前往京師的,不知上師意下如何?”
隆欽巴說道:“振興武道是好事。”
太淵笑道:“上師不會認為這是禍亂嗎?有的人可是擔憂,人人習武強身的話,將來不服管教,該當如何?”
隆欽巴臉上露出一絲慈悲,“能引起禍亂的是人心,而不是其他。”
太淵含笑:“上師慧達。”
作為這一代的【寧瑪派】的住持,隆欽巴自然不是庸碌之輩。
他本名叫智美奧色,十二歲出家,在當時的諸多大師前修學【寧瑪派】以及其它宗派的密法。
同時,又在桑浦寺學習《慈氏五論》和《法稱七因明》等顯宗經論。
因此,隆欽巴成為當時藏傳佛教界顯、密兼通的著名人物。
之後,隆欽巴自己撰寫了七大藏論,即《勝乘藏》《實相藏》《要門藏》《宗派藏》《如意藏》《句義藏》《法界藏》。
這些論著主要闡揚了【大圓滿法】的教義。
該法主張“體性本淨,自性頓成,大悲周遍”。
自此,隆欽巴的智慧更上一層,等他接過了【寧瑪派】的衣缽之後,他得到了閱覽全部收藏的資格。
【寧瑪派】的教法主要為九乘三部。
九乘即聲聞、獨覺、菩薩等顯教三乘,事續、行續、瑜伽續等外密三乘,摩訶瑜伽、阿魯瑜伽、阿底瑜伽等內無上三乘。
其中的阿底瑜伽即“大圓滿法”。
隆欽巴修行的是【寧瑪派】最為注重修習心部的大圓滿法,主張人心本自清淨,三身圓滿,不假造作,本自現成。
以他的智慧,很快就把法身修行到一定高度了。
所謂法身,可以理解為心靈、精神、識神之類的。
也就是那時,太淵感應到西藏這邊氣運有變,獨自騎鶴而來。
在一番試探後,太淵發現已經“三脈七輪”全開的隆欽巴已經相當於道家先天了。
而隆欽巴在知道太淵是大明國師後,也表達了一些尊重。
在確定隆欽巴會在九月九那日到來後,太淵本已準備告辭離去。
卻不料隆欽巴此時提出想要跟太淵來一場文比。
太淵沒有拒絕,反而從容一笑:“那就依上師之意。”
“如此,便多謝國師應允了。”隆欽巴話音落下,再抬起頭時,整個人的氣質已然截然不同,不似方才那般平凡普通。
只見他雙目開闔間,精光若現若隱,直望進人的心佇去,其天庭廣闊,站在那佇自有一種出塵脫俗的味道。
“國師,請指教。”
現在的隆欽巴一言一行間,有一種近乎魔怪的獨特魅力,令人不由自主地為之吸引。
太淵知道,這不是說隆欽巴的修行路子出了岔子,相反,這是他的心靈脩行遠超常人的表現。
心靈影響肉身,心靈影響氣場。
如今的隆欽巴,才真正展現出【寧瑪派】上師尊者應有的風範與氣度!
太淵和隆欽巴站的很近,不足三尺遠。
他立馬感應到了隆欽巴周圍氣場的變化。
下一刻,隆欽巴眼中神光一閃,一股無形的精神意念如涓涓細流,悄然探入太淵的內景世界。
太淵沒有抵抗,反而放開心神,任由這股意念湧入。
他不是不能留下這股精神意念,但是在自己的內景世界做主場的話,就不能讓隆欽巴的手段得到很好的展示了。
而且他想看看,這寧瑪派的“大圓滿法”究竟有何玄妙。
畢竟隆欽巴的心靈脩為是高,但離道家外景還有一線差距。
周圍的經幡彷彿停止了飄動,酥油燈的火苗凝在半空,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不到三息時間,兩人同時睜開眼睛。
隆欽巴眼中帶著一絲疲憊,卻更多的是欽佩:“國師道法,貧僧歎服。”
太淵亦頷首:“上師的‘大圓滿’,直指本心,同樣不凡。”
兩人相視而笑。
精神交鋒,神妙莫測。
不是常人可以想象。
這場文比,沒有刀光劍影,甚至沒有一句話語,卻比任何激烈的交鋒都更驚心動魄。
外人看來不過三息,兩人的精神卻已在虛無之境交鋒了不知多少回合。
時空無量的錯位感,唯有親歷者才能體會。
是真正的只能意會,無法言傳。
“九月九,貧道在京師恭候上師。”太淵雙手抱拳,拱手告辭。
“定當赴約。”隆欽巴雙手合十,恭敬相送。
青色道袍的身影消失在寺門之外。
紅色袈裟的上師望著遠方天際,輕輕捻動經珠。
口中再次低誦起“嗡嘛呢叭咪吽”的六字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