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女子丹唇輕啟。
伸出玉手拉住太淵,指尖溫軟如暖玉,將他引到床畔坐下。
美目溫潤盈盈,倒映著太淵之貌。
“夫君,妾身等了你很久了,不過還好,你終於是來了。”
“不要怪妾身引你來此,若不這般,你就要走了,我們今世再無再見之緣。”
說罷,嬌軀一軟,便靠在了太淵懷裡。
太淵軟玉溫香在懷,心神又是一陣恍惚,兩臂不由自主抬起,反摟住了她。
簾帳緩緩落下,芙蓉帳裡春宵暖。
太淵的心神飄忽著,似到了九霄雲外,又似赴了巫山雲雨,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
此時閣樓外忽起風雨,雷聲隆隆,雨打芭蕉,閣樓內卻無風無寒,只有帳內的暖。
不知過去過久,耳畔傳來一聲輕喚,柔得像羽毛拂心,“夫君……”
天際泛起淡淡光亮,一抹霞光碟機散了山霧,亮得晃眼。
太淵睜開雙眼,悠悠醒來。
看著周圍一幕,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嘩啦啦——”
瀑布的水聲撞在岩石上,碎成萬千玉珠,又順著崖壁淌入龍潭。
哪有什麼閣樓床榻?
太淵仍臥在那方大青石上。青石旁是片茵茵草地,草尖掛著晨露,沾著昨夜的溼氣。
草間長滿了小花細草——金盞銀臺的水仙、吐著幽香的蘭、綴著露珠的白萼、還有玉竹、菖蒲……
一縷清風徐來,百草跟著輕輕搖曳。
水仙的花瓣蹭過蘭草的葉尖,白萼的影子落在菖蒲上,像在無聲地行禮。
太淵看著天際的晨光,心神放空,幽幽出神。
良久後。
他抬起手臂攤開手掌,一片水仙花辨從掌心飄起,身旁還有蘭與白萼的花瓣,都隨著風悠悠去了。
“萬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太淵倏地回神。
扭頭看著這秀麗無比的山川,青崖如黛,飛瀑如練,感受著山川之間靈動的氣韻,恍然笑了出來,笑聲朗朗,驚起林間宿鳥。
“哈哈哈……”
你道這是黃粱一夢?
非也非也。
昨夜,太淵心神擴散之間,超越時空的界限,像一滴水融進了江海,與這天台山川的靈秀撞了個正著,產生了感應。
之前所遇的種種,看似光怪陸離,縹緲夢幻,實則不然。
這是太淵的心神氣場與這裡的山川靈秀氣韻產生了互動,種種的玄妙顯化在他的靈臺內心深處,他才有此一夢。
天地之間,造化之雄奇,萬物之靈性,豈是常人能理解?
太淵自青石上起身,望向這秀麗山川,躬身一拜,隨即一笑而去。
山川幽靜,太淵離去後,靈秀依舊,不過若有真仙人在此,便能夠看得明白,這山川之中,竟然又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妙靈韻。
太淵於夢中於神女交合,實則是他與這山川靈秀在交感。
真正的神交天地。
他體悟了這山川藏了千年的靈秀,這山川也得了他身上的道韻靈性,就像春陽融了冬雪,兩廂都得了新生。
恰如古經所言:“男女同位,山澤通氣。雷風不相射,水火不相薄。天地合其德,日月順其光。自然一體,則萬物經其常”。
夢中,那神女曾說,她等太淵等了很久,有數千年了。
事實上,這天台山川屹立在此,又何止千年萬年?
不過其中的靈秀孕生卻需要極其漫長的歲月。
也許在靈秀孕生之後,想要做出改變。
可世間裡,又有幾人能夠與它產生交感的人,故此便等待了漫長歲月,最終等到了太淵。
太淵來到山腳,停下腳步,回頭望去,就見那百丈天瀑好似玉帶,自那山川之上蜿蜒而下,就真的好似一尊神女矗立在那兒。
太淵笑了笑,收回目光,袍袖一拂,翩然往村子的方向去了。
“呼——”
山風忽然起了,順著他離去的方向追了幾步,發出輕輕的嗚嗚聲。
吹起漫天花瓣,似在於太淵告別。
…………
天台山,桐柏崇道觀。
陸西星拿著掃帚掃落階前的落葉。
昨夜師父沒回觀裡,他揣著滿肚子好奇,卻見太淵今早回來時,眉宇間帶著種說不出的通透,似有悟境在身,便識趣地沒有多問。
太淵立在觀前的老松旁,心神早已放空。
他周身的先天真氣悄然外溢,初時細如蠶絲,在空中悠悠飄轉,漸漸便交織纏繞起來,不多時竟織成一層薄透光膜,將他整個人裹在其中。
隨著太淵的一呼一吸,那氣繭也跟著輕輕起伏形變,竟慢慢朝著胞宮的形態演變——底端圓融如釜,頂端漸收似蒂。
而太淵在繭中,竟緩緩蜷縮起身子,雙膝抵著胸口,背脊微弓,從旁看去,既像個憨逗號,又似蝌蚪,全然沒了平日仙風道骨的模樣,倒有了幾分返璞歸真的稚拙。
他此時的感受很玄妙,妙到他不知如何用言語形容。
“專氣致柔,能嬰兒乎?”
若此時有精通望氣之術的高人立在觀前,定能驚得說不出話來。
太淵周身的氣場早已沒了清晰的輪廓,那層氣繭像箇中介,把他的氣息與周遭天地的氣場纏在了一處。
這哪裡是尋常修煉?
此時的太淵,便彷彿整個人扎進了天地母體的胞宮裡,重新孕育化生。
在某種程度上說,這才是真正的“天生地養”,就像是《西遊記》裡的那隻感山川秀氣而生的石猴。
等到太淵破繭而出,便是真正的聖胎或者仙胞!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日頭爬到了松梢,把氣繭的光暈映得愈發透亮。
忽聽“啵”的一聲輕響,似胎兒掙破胞衣。
那層氣繭猛地一顫,隨即化作萬千光點,簌簌落在地上,沒了蹤跡。
太淵的身影重新顯露出來。
似乎什麼都沒變,又好像變了些。
他站在那裡,卻不像“站”,不用刻意運功,便透著種“本來就在此處”的自然。
目光純淨無垢,真如嬰兒一般,對世間的一切充滿新奇感。
“嗯??”
一聲輕咦。
一念起,便有變化生。
這變化說不清道不明,非是起於天地之間,又非是肉身之中,而是心靈之中。
心靈,好似自體殼之中脫胎而出,感悟到了天地之中冥冥不可捉摸的一道氣機。
那是,天門之氣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