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叫“先天真氣”,倒顯得滯澀了。
真元?真罡?
太淵指尖捻動,感受著那股與天地靈韻相通的活性,終是定了名:“真炁。”
炁者,無火而暖,無質而存,是生命最本源的動力。
將一身修為全部轉化為真炁後,太淵呼喚一聲。
“白鳳。”
“來了,師父!”
話音未落,便聽雙翅拍打的風聲,一陣小旋風捲著松針掠過階前,一頭雄俊的白鶴落在丹崖邊。
太淵抬手,掌心騰起一層淡淡的白光——正是凝練後的真炁,柔得像雲絮。
將手掌覆在白鳳的背上。
“嗝——”
白鳳本能地發出一聲高亢的長鳴,聲音裡滿是舒泰。
真炁剛一入體,它便覺四肢百骸都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渴望,像是乾涸的土地遇著春雨,每一寸羽毛、每一塊骨骼都在輕輕悸動。
那感覺太舒服了,舒服得它忍不住想抖擻羽翼。
“不要亂動。”
太淵聲音響起。
“喔。”
聞言,白鳳立刻收了振翅的念頭,乖乖站著,只是尾羽還在無意識地輕掃地面,洩露著心底的雀躍。
片刻後,太淵手掌移開,同時收起望氣之術。
“我想的沒錯,這股真炁的確可以促進你的身體再次生長發育…”
白鳳偏過頭,聲音裡帶著雀躍:“師父,我不光覺得身子鬆快,腦子好像也更清涼了些,嗯,感覺更好使了!”
“喔?”太淵回首,思忖著,“能清心增智麼?”
他若有所思。
白鳳雖然學會了寫文字和說人言,但前者是自己長年累月的“以心印心”教導,後者亦是透過特殊的【腹語】之術才能做到。
本質上,白鳳畢竟是禽鳥之軀,不似人身有奇經八脈,無法修煉內功。
可這真炁……或許能破了這層桎梏?
只是該怎麼教白鳳行炁呢?
總不能也讓他學“以神馭氣”的法門,禽鳥的心神與人類終究不同。
帶著這樁心思,太淵足尖一點,落在白鳳背上。
“白鳳,去武當。”
“好嘞!”白鳳應得清脆,雙翅猛地一振,捲起兩道白練似的風聲,飛行速度陡增,轉眼便載著太淵衝上雲端,往西北方向飛去。
“……”
還在掃地的陸西星聽見動靜抬頭時,只望見一道白影越來越小。
得,自己又被留下來了。
…………
天台山到武當山雖有千里之遙,可是以白鳳的速度,不過小半天功夫,便已見西北方向群峰如黛。
武當七十二峰正藏在雲霧裡,青崖疊翠,道觀的金頂隱約露著微光。
太淵沒有叨擾沖虛道人,只在山腰處落了腳,徑直往武當後山去。
施展【舞空術】,衣袂翻飛間竟似馮虛御風,足不沾塵。
張三丰的氣場獨特,如太極圓轉,混在山水間卻又獨顯溫潤,無需問路,順著那縷若有若無的氣感尋去便是。
“呃,不在這裡?!”
令太淵訝異的是,在他感應裡,張三丰的氣場並不在後山,最後兜兜轉轉,太淵在山下城裡尋到了對方。
城中最熱鬧的茶館裡,坐滿了喝茶聽書的人。
說書先生正拍著醒木,唾沫橫飛地講著,“話說這張三丰張真人,在武當山紫霄宮煉就金丹,那日天門大開,霞光萬丈,真人踏雲而上,臨行前一拳震退了欲奪金丹的群魔,何等威風!”
太淵在角落的八仙桌旁尋到了正主。
張三丰穿件洗得發白的灰佈道袍,混在茶客裡,正捧著一碗粗茶聽得入神,嘴角還沾著點茶沫。說書先生講到“一拳震退群魔”時,他竟也跟著茶客們拍桌喝彩,嗓門比誰都亮。
說書結束,茶客們三三兩兩散去。
太淵走到張三丰面前:“前輩聽自己的故事,可有別樣滋味?”
張三丰笑著把茶碗放下:“故事是故事,我是我。這茶館裡的故事,就像水面的浮沫,看著熱鬧,摸不著實質。可這浮沫能引人來,人來了,生意就好了,倒也不是壞事。”
他又擺了擺手,:“先前便說了,你我境界相近,莫叫前輩,道友相稱就好。”
太淵從善如流,“道友所言天路之事,其中可有什麼隱秘?”
張三丰端起茶杯,仰頭牛飲而盡,一抹嘴,站起身,“走吧,這裡不是說事的地方。”
也不見他如何挪移,人就出現在了外面,下一刻,就出了城,太淵瞬身跟上。
荒野之地。
渺無人跡之所。
太淵道:“道友說“天門雖顯,天路不同”,可否詳解?”
張三丰望著天穹,一身太極圓轉的氣息彌散。
霎時間,天地有感。
“咔——”
一聲輕響炸開,卻非耳能聽見,是直接撞在心神上的天音。
太淵“看”到了一道光門。
門後隱隱有永珍生滅,正是他先前感應到的天門,眾妙之門,玄妙無方。
“世間修行者苦心窮理,功行至此,叩開天門,自然欣喜,以為越過便可飛昇,從此跳出三界。”
“莫非不是?”
太淵察覺到天門出現後,來自天地的“催促”也隨之出現。
就像是淺水養不了蛟龍。
但是,那種感覺是“催促”而非“排斥”。
他能夠感覺到,天地對於他的出現是偏向喜悅的,就像是高考的時候,班級要是有人考上清北,老師和學校都是鼓掌歡送。
學校出現了絕頂天才,對學校本身也是有好處的。
所以說,如果修行者能飛昇,對天地來說也是一種功行。
若飛昇是順天之事,為何會天路不通?
“是,也不是。”
張三丰收斂了氣息,周身的太極氣暈散去,那道天門也隨之淡去。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太淵身上,神色鄭重,“能叩開天門,確是功行到了,天地也盼你走——可天門之外,不是仙境。”
“天門之外,有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