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悠悠地抬眼,視線從李文樂和張郭那兩張興奮的有些扭曲的臉上掠過,“你們憑什麼說它是假的?”
他拿起那幅畫,手指在畫卷邊緣輕輕摩挲,動作不急不緩,透著一股子悠然。
“憑什麼?”李文樂一聽這話,像是被人踩了痛腳,音調都變了,“楊業,你少在這兒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這畫,假得不能再假了!紙張、墨色、印章、落款,哪一樣對得上?大夥兒可都瞅著呢!”
“對!李少說的一點沒錯!”張郭忙不迭地跟腔,“楊大師,您這“神眼少年”也不過如此嘛,眼神也有看錯的時候?這種一眼看上去就很假的東西,也好意思往外拿?”
“就是,這玩意兒,糊弄棒槌還成,擱咱們這些人跟前,可不夠瞧的!”先前那個斷言印章浮的老頭,也跟著嚷嚷。
人群裡又是一陣嗡嗡的議論,投向楊業的視線裡,懷疑和不屑又多了幾分。
楊業只輕輕“呵”了一聲,那聲音不大,卻讓鼓譟的人群安靜了些許。
他放下畫卷,兩手往胸前一抱,一副看戲的模樣:“我還當是什麼高人慧眼,鬧了半天,不過是一群連門檻都沒摸著的票友。”
“你說什麼?!”李文樂脖子都紅了。
“我說,”楊業的聲音陡然拔高几分,擲地有聲,“你們這群人,有一個算一個,壓根兒就不懂什麼是古玩!”
他伸手指著那幅畫:“你們說紙張新?墨色淺?印章浮?落款嫩?”
“難道不是這麼回事兒?”一個先前跟著嚷的人不服氣地頂了一句。
“那是你們眼力不成!看不出裡面的道道,就只會跟著瞎起鬨!”楊業面上那點笑意,更添了幾分玩味,“這叫‘脫胎換骨’,你們連這點皮毛都不清楚,還好意思在這兒指點江山?”
“什麼‘脫胎換骨’?沒聽說過!”李文樂梗著脖子嚷,只是那聲音,多少有點發虛。
他確實是頭一回聽這詞兒。
“你沒聽過的東西多了去了!”楊業半點不客氣地嗆回去,“就你們這點道行,也配跟我談古玩?也配質疑我楊業拿出來的東西?”
他話鋒一轉,聲調也沉了幾分,掃視著那些剛剛還在起鬨的人,“我看,真正該被轟出古玩圈,往後都不許再踏進一步的,是你們這些不懂裝懂,專會攪渾水、敗壞行規的傢伙!”
“你們說,對不對啊?”楊業學著李文樂方才那副腔調,慢悠悠補了一句。
這話一出來,方才還義憤填膺,恨不得把楊業生吞活剝的一群人,頓時都噤了聲,場面一下子冷了下來。
“脫胎換骨?”
“畫意不畫形?”
一些人開始小聲嘀咕,交頭接耳,楊業說得那般篤定,倒讓他們心裡頭七上八下的,真有些犯迷糊了。
李文樂和張郭兩人,一個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一個嘴唇翕動了幾下,卻是一個字也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