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剛花三百萬鉅款拍下畫作的金絲眼鏡男,臉上那點得意,跟被霜打蔫了的茄子似的,瞬間垮了。
劉青海臉上的笑意也收斂了些,他瞅了瞅楊業,又瞟向馬平川,那意思再明白不過——這小子,靠譜嗎?
馬平川捻著扳指的手指頓了頓,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卻更濃了。
“哦?楊小友既然這麼有把握,不妨給大家夥兒說道說道,這畫,究竟假在哪兒?也讓我們這些老傢伙長長見識。”
劉瑩心裡樂開了花,就等著楊業出糗,看他怎麼收場!
楊業慢慢地放下茶杯,視線落在臺上那幅《溪山漁隱圖》上,不偏不倚。
在他那雙眼面前,這畫卷的紙張纖維、墨色層次,甚至顏料裡那些肉眼難辨的膠合劑成分,都跟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
“唐伯虎作畫,愛用宋代的澄心堂紙,或是仿品,那紙又細又韌。”
“這畫呢?”楊業慢悠悠道,“用的是清朝中期才有的桑皮紙,紙面糙,纖維也短。”
他頓了頓,手指往畫上遠山處的漁夫蓑衣一點:
“再瞧這墨。”
“唐伯虎用墨,那是學沈周的,人稱‘吳門墨法’,濃淡乾溼,層次多得很,過渡那叫一個自然。”
“這兒,漁夫蓑衣的線條,看著是挺瀟灑,可墨色堆得死板,明顯有補筆的痕跡,這是學藝不精,描摹的時候手抖了,來回描補才弄成這樣。”
“真要拿個高倍放大鏡瞅瞅,”楊業語氣平淡,“有些顏色疊在一塊兒的地方,還能找到清朝才有的礦物顏料的渣子。”
他這話一說完,滿廳的人都傻眼了,倒抽冷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有幾個懂點行的,更是面面相覷,顯然是被楊業這番話給鎮住了。
馬平川身旁,一個戴眼鏡的助手臉色唰地一變,立刻快步走到臺邊,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一個高倍放大鏡,對著畫卷仔細端詳。
片刻之後,他臉色煞白,腳步有些虛浮地回到馬平川身邊,壓低了聲音,嘴唇翕動著彙報。
馬平川臉上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他盯著楊業,沉默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楊小友,果然好眼力。”
劉瑩扭頭看向楊業,心裡翻江倒海。
這小子,真有兩下子?
劉青海則是撫掌大笑,語氣中滿是毫不掩飾的讚許:“哈哈,小楊,好眼力呀!”
“難怪周老說你是後起之秀,今日一見,名不虛傳!”
拍賣師可不管臺下眾人心思如何活絡,見氣氛稍緩,立刻精神一振,手中鎏金小槌再次敲響,聲音洪亮:“各位來賓,接下來這件,了不得!漢代銘文鼎,底蘊深厚,傳承有序!底價八百萬!”
鎏金托盤上,那尊青銅鼎在燈光下泛著幽幽的綠光,鼎身佈滿了繁複的紋飾,看上去確實有幾分古樸厚重。
“九百萬!”
“九百五十萬!”
“我出一千萬!”
場內氣氛再次被點燃,報價聲此起彼伏。
“慢著。”
又來了!
眾人循聲望去,楊業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模樣,穩穩當當靠在椅背上。
拍賣師舉著小槌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職業笑容幾乎要掛不住了,聲音都有些發乾:“這……這位先生,您這是……?”
楊業掃了一眼那尊青銅鼎,鑑寶能力之下,一切無所遁形。
鼎腹內壁那些所謂的古老銘文,邊緣銳利得扎眼,分明是新刻上去的,嶄新嶄新的,哪有半分歲月侵蝕的溫潤?
還有那層鏽色,紅得發黑,更別提那股子隱隱飄過來的,嗆鼻的化學藥水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