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雖燈火煌煌,卻仍有一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
大魏皇帝元朗——或者說,即將成為前朝皇帝的年輕人——已經起身,正襟危坐在上首。
沉重的殿門開啟聲,伴隨著清晰而穩定的步履聲由遠及近。
元朗猛然抬頭望去,在看清來者面容的剎那,臉上血色瞬間褪盡,只餘下一片駭人的慘白。
“孫……孫愛卿?”
年輕皇帝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強行穩住聲調,試圖維持帝王的威儀:
“愛卿此時入宮,不知有何緊急軍國要務奏報?”
孫騰並未答話,他步履沉凝,一步步踏在光潔的地磚之上,發出規律而壓迫的迴響,直到距離那象徵著皇權的御案僅有區區三步之遙,方才穩穩站定。
孫騰面色沉靜,目光銳利,直視著御座之上強作鎮定的年輕君主。
他緩緩抬起雙臂,探入懷中,鄭重地取出一卷用錦緞仔細包裹的文書——那正是他通宵達旦、字斟句酌擬就的禪位詔書。他雙手高捧詔書,動作一絲不苟,彷彿在進行一場莊嚴的祭祀。
“臣聞,”
孫騰的聲音不高,卻異常清晰:
“王朝興衰更迭,本無定數;神器傳承有序,非系一家。此乃貫穿百代帝王、自古皆然之大道至理。”
他微微一頓,目光更顯逼人:
“今臣特來恭請陛下,體察上蒼之意,順應萬民之心,頒此禪位詔書於天下,以定乾坤,安社稷!”
“你……你……”
元朗聞言如遭雷擊,整個人從御座上彈起,伸手指向孫騰,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卻只能發出不成語句的音節。
極度的恐懼與憤怒瞬間沖垮了他最後的理智,他猛地抓起御案上那方沉重的蟠龍鎮紙,手臂高高揚起,作勢欲向孫騰砸去!
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孫騰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眸子時,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他。那高舉的手臂彷彿被無形的鎖鏈禁錮,僵直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著。最終,所有的力氣如沙漏般流盡,手臂頹然垂下。
“噹啷——!”
鎮紙重重砸落在堅硬的地面,發出刺耳而悠長的金鐵交鳴之聲,在空曠死寂的宮殿內反覆迴盪。
角落的內侍、宮女們死死屏住呼吸,頭顱幾乎垂到胸前,身軀控制不住地瑟瑟發抖,恨不能就此消失於無形。
“孫——騰——!”
元朗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自古忠良之士,皆以赤心報國、丹心侍君為畢生所求!卿……卿身為國之柱石……”
他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控訴:
“難道竟甘心自汙其身,寧做那遺臭萬年的亂臣賊子嗎?!”
這聲質問在殿柱間徒勞地衝撞、迴盪,顯得無比空洞。
孫騰聞言,嘴角卻極其緩慢地向上牽起。他迎著元朗那雙盛滿驚懼、憤怒的目光,毫無懼色,反而向前穩穩踏出一步!
“陛下此言,大謬不然!”
孫騰的聲音依舊不高,卻字字千鈞,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砸在殿中每個人的心上,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他目光如電,牢牢鎖住元朗失魂落魄的臉龐,一字一頓:
“臣並沒有反君!”
他刻意停頓,隨後聲音陡然拔高:
“實乃——君反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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