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要記住。
記住百姓如何用滾燙的艾草在我身上刻下“屠夫之後”,記住荀令君所說的“行非常之事,必受非常之辱”。
百萬百姓用屍骨教會我:仁政不是空談,是要用血來填的。
這便是我曹軒的志向,以戰止戰,以殺止殺。”
孔融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得複雜,他原本以為曹軒不過是個驕縱的權貴子弟,卻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如此過往。
但即便如此,孔融心中的執念依舊難以消除。
孔融長嘆一聲道:“世子之志,孔融無法評論對錯,但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孔融深受漢室皇恩,食漢祿,忠漢室,這是我一生堅守的信念,至死也不會改變。
還請世子成全孔融吧。”
曹軒微微頷首,眼神中閃過一絲遺憾道:“孔大夫的忠義之心,軒佩服。
即便如此,曹軒還是要做最後一次努力。”
“世子還有何話要說。”
曹軒從懷中取出一卷泛黃的《青州屯田圖》。
“孔大夫請看,這是我去年在青州周邊推行的“分田法”,每戶授田二十畝,其中三成…”
“夠了!”孔融突然掀翻木案,怒吼道:“你縱有千般道理,終究是要奪我漢室江山!”
“孔大夫,到了此刻,您還覺得自己的堅持,能給這亂世帶來轉機麼?”曹軒的聲音在狹小的牢房內迴盪,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孔融嘴唇翕動,卻半晌說不出話。
想到自己一心維護的漢室,皇帝被權臣操控,政令不出宮牆;百姓們在戰火中流離失所,餓殍遍野。
而他,除了在朝堂上慷慨陳詞外,似乎並未真正改變什麼。
孔融內心的防線,在曹軒的連番逼問下,轟然崩塌。
“我…只求速死,還請世子成全。”
孔融癱坐在草蓆上,囚服下襬浸著牆角滲水的汙漬。
他仰頭望著牢頂漏下的月光,那抹銀輝正照在他鬢角新添的白髮上,恍若十二年前在北海城頭,望著袁紹大軍壓境時見過的霜色。
曹軒盯著他攥得發白的手指,那雙手曾寫下《薦禰衡表》的遒勁書法,此刻卻像秋風中的枯葉般顫抖。
曹軒長出了一口氣,拍了拍手,典滿便端著一壺酒緩緩走進了牢房。
“孔大夫,這壺酒是祖父令我送給你的,去年祖父北征烏桓回到鄴城時,百姓們給祖父送了一罈“得勝酒”,祖父一直捨不得喝。”
“替老夫謝謝丞相,能死在如此美酒之下,是孔融的福分。”
“祖父還說,這些年,天下大亂,承蒙您多次仗義執言,雖立場不同,卻讓他心生敬佩。
這次特意讓我把酒帶來,希望能與您隔空共飲,聊表敬意。”
說完,曹軒便轉身離去,緩緩走出牢房。
不一會,楊修便扶著步履闌珊的楊彪走了出來。
“孔大夫走的可還痛快?”
“多謝世子成全,文舉算是徹底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