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眾人皆是一怔,隨即臉上紛紛露出肅穆之色。
三人差點忘了,曹軒的生父曹昂正是戰死在宛城的淯水旁。
樂進上前一步低聲回道:“世子放心,丞相去年便已下令,在淯水旁為長公子立衣冠冢,一應祭品末將等也皆已準備齊全。”
“三位將軍有心了。”
說罷曹軒便翻身上馬直奔淯水而去,很快眾人便到達了目的地。
大風裹挾著砂礫掠過曹軍陣列,將淯水畔的旌旗卷得獵獵作響。
曹軒的玄色披風在風中鼓盪,宛如振翅欲飛的寒鴉。
行至曹昂的衣冠冢處,他猛地勒住韁繩,戰馬人立而起,嘶鳴聲驚散了低空盤旋的寒鴉。
曹軒翻身下馬時,瞥見曹軒盯著河岸邊嶙峋的怪石,那些灰褐岩石上,至今還殘留著暗紅的痕跡,像凝固的血痂。
典滿默默將香燭擺在青石祭臺上,他來此也是在祭拜自己的父親典韋。
“父親,當年您在此折戟。
若您仍在世,也許孩兒會更輕鬆些,因為孩兒心裡明白,您才是祖父心目中最理想的繼承人。”曹軒凝視著河石上未褪的血痕,喉間泛起苦澀。
“當年您將戰馬讓與祖父時,可曾想過,如今孩兒要在這同樣的灘塗上,替您扛起曹氏的冠冕?
而您也許更沒想到,這副皮囊裡遊蕩的,竟是個從千年後飄來的孤魂。
您的血脈在我體內奔湧,可這滿腦子的權謀厚黑,分明是後世史書裡啃食白骨的餓鬼教的!
您看這雙手,在後世本該是手握書卷的,卻在算計著如何斷人糧道、屠人城池;
本該心懷仁心的,卻在琢磨著怎樣用您的死,來為自己換取最大的利益。
甚至連這愧疚都是假的!我究竟是您的兒子,還是借了這幅軀殼的偷魂賊?”曹軒喃喃自語道。
此時眾人也都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並無一人敢靠近曹軒。
也許是憋屈的久了,有些話也只能對著死人說了。
淯水的浪花在怪石間撞擊出細碎的嗚咽,典滿握著香的手指驟然收緊。
他看見曹軒的背影在祭火前劇烈顫抖,連忙上前扶住曹軒。
“世子!”
“無妨,你先退下吧。”曹軒低聲吩咐道。
“諾。”
曹軒緩緩走到河邊,猛然抬頭,對上自己眼中那跳動的火光。
那雙眼睛裡倒映著兩個重疊的影子:一個是史書裡記載的忠孝世子,另一個是在現代深夜對著電腦螢幕研究《三國志》的陌生靈魂。
他忽然想起曹操曾說過的話:“亂世之中,能讓將士活下去的,從來不是仁心,而是握劍的手。”
這個時候曹軒就像觸碰到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放心吧,你的仇,我會報。
而我的路…”他望向遠處整裝待發的曹軍,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才剛剛開始。”
淯水在他身前奔湧,曹軒將祭臺上未燃盡的紙錢扔入河水中。
曹軒衝著徐晃擺了擺手道:“徐將軍,父親一人在此太寂寞了,改日也在此為典韋將軍立一座衣冠冢吧。”
“諾,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