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柴令武的沉默，落在了李世民眼中，就成了肯定。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有些無力地擺手道：“罷了，罷了，朕老了，不說了，回營吧。”
言罷，他也不管柴令武表情如何，自顧自地帶著親衛朝營中走去。
同時，一眾從山上跟下來的將領，也都聽見了李世民那句“朕老了。”
望著李世民略顯蕭瑟的背影，眾將一時間不知為何，心中竟莫名生出了一股英雄遲暮的感覺。
“罷了，先回營再說吧！”
最終，一名將領輕嘆口氣，繞過柴令武朝營中走去。
尉遲恭上前，輕輕拍了拍柴令武的肩膀，但最終，也沒有多說什麼。
緊接著，不少將領上前，皆是拍了拍柴令武的肩膀，便一言不發的離去。
而隨著一眾老將走遠，柴令武的半邊身子，也終於失去了知覺。
他胯下臉來，看著一群老傢伙的背影，很有一種衝上去給他們一人一腳的衝動。
一群老東西，感慨就感慨，拿他撒氣是什麼意思？
只不過一直到一群老將的背影消失，柴令武也沒有付諸行動。
主要是，打不過。
且不說一群老傢伙之中有蘇定方這樣只帶著兩百騎就敢衝擊突厥大營的猛將。
其他人，如薛萬徹，阿史那社爾，張士貴，牛進達等人，也都是罕見的猛人。
總結一下，就是他一個都放不倒，說不定還要被一群老傢伙聯手教訓一番。
他有些鬱悶地朝自己的營帳走去，但剛剛走到營門之前，他又頓住了腳步。
想了想，他還是嘆口氣，朝今日攻城的大軍的營帳走去。
他作為李世民欽點的隨軍參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能代表李世民的意志。
縱然他不去慰問，但去營中轉一圈，讓將士們看見他的身影，也是好的。
最起碼，也能證明他們在戰場上的勇猛，李世民是看在眼裡的。
他一路來到大營，入目所及的，便是一群正在接受軍醫救治的傷兵。
看見柴令武走來，不少傷兵掙扎著起身想要行禮。
但都被柴令武擺手給勸了回去。
他繞著軍營轉了一圈，確定所有人都看見他之後，便朝著薛仁貴與裴行儉的營帳走去。
如今，薛仁貴與裴行儉作為軍中中層將領，也有資格配備雙人居住的營帳，是以他們二人如今住在一塊兒。
至於他手底下另外一名猛將高侃，則是跟在老爹手底下去混軍功。
“師尊！”
“公爺！”
此刻，二人正在帳中覆盤今日的攻城戰事，見柴令武進門，急忙上前見禮。
“坐！”
柴令武示意兩人坐下，旋即走到了兩人之間落座。
“師尊怎麼來了，今日不用和陛下議事嗎？”
裴行儉一邊問柴令武的來意，一邊伸手，打算把擺放在三人中間的簡易沙盤收起來。
“不用收了，就放這吧！”
柴令武伸手，將沙盤按回了原位，隨即淡淡道：“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順便問問你們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仗，有沒有什麼心得？”
裴行儉沒有堅持收起沙盤，可聽見柴令武的問題，還是不由得一愣。
薛仁貴也是有些疑惑，不明白柴令武此言何意。
柴令武將二人的表情盡收眼底，接著開口道：“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隨便問問。”
“隨便問問？”
兩人又是一愣，隨即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柴令武說隨便問問，但他們可不敢只當柴令武是隨便問問，畢竟，柴令武的性格，他們都清楚。
裴行儉斟酌道：“要說心得，其實也沒啥心得，打仗嘛，打的無非就是個此消彼長，何況，咱們自從進入高句麗之後，基本上都是一路碾壓而來，要說有什麼收穫，大抵就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我大唐如今的強大吧。”
聽見裴行儉這話，柴令武不由得有些詫異。
他還以為，以裴行儉的性子，會向他訴說他在戰場上是如何如何不易，如何如何困難，又是怎麼歷經千辛萬苦，解決了那些難題呢。
倒是沒想到，裴行儉的思路，會如此的.......清奇。
一時間，他心裡也莫名有些惆悵起來。
因為，他突然意識到。
當孩子不再向長輩訴說自己的不易，而是輕描淡寫的帶過那些他解決了的難題時，也就代表著孩子已經長大了。
此刻，他忽然有些理解了李世民現在的心態。
薛仁貴倒是沒那麼多感觸，見裴行儉已經說完了自己的見解。
他當即甕聲道：“末將倒是覺得，在我大唐攻無不克的火器面前，當初咱年在營州時，討論的如何攻下高句麗的戰略與戰術，貌似已經失去了作用。”
想了想，他或許是覺得一句話太少，又補充道：“還有最大的感受就是，或許以後的軍中，都不需要再有猛將的存在了，反正武藝再高強的將領，也經不起一發火炮。”
薛仁貴這話一出，柴令武與裴行儉臉上都不禁浮現一抹笑意。
因為薛仁貴所言，還真就是軍中那些以勇猛著稱的將領不得不面對的現實。
隨著武器的升級迭代，個人勇武在戰場上的影響力，將會被無限度縮小，取而代之的，則是各種謀略被無限放大。
裴行儉笑了笑，突然說道：“我覺得，等這仗打完了，咱們或許可以在軍學院再開一個學科，就叫火器科，培養專門的深研火器的人才，師尊以為如何？”
聽見裴行儉的提議，柴令武不由得聳了聳肩：“這事兒你跟我說了也沒用，軍學院的山長是你師公，軍學院教什麼，還得你師公說了算，不過我口頭上，是支援你的。”
柴令武這句口頭支援一出，幾人忍不住又笑了笑。
薛禮剛準備表態，表示他也在口頭上支援。
但就在這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從帳外傳來，緊接著，一道報信的聲音傳進了三人耳朵。
“公爺，二位將軍，陛下升帳，請你們過去議事。”
聽見這話，三人不敢怠慢，急忙結束了話題，直奔李世民的帥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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