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兒一愣。
不用人，用什麼？難道用牛？用馬？那成本也太高了！
蕭潛的目光悠悠轉向後院外那條穿城而過的大河。
“你看那條河，日夜不息，奔流東去，它的力量有多大？你再看天上的風，吹動帆船，能行千里，它的力量又有多大？”
轟！
水力……
風力……
終於明白蕭潛的意思了。
要造的，是一個不需要人踩，只需要水流推動，就能日夜不停，永遠運轉的……怪物！
到那個時候，生產布匹，將不再需要成千上萬的紡工。
只需要一條河，幾座工坊，產出的布，就足以淹沒整個江南！
“你……”
姜婉兒看著蕭潛的側臉，第一次感覺到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和敬畏。
這個男人，他想的根本不是怎麼賺錢。
是在……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
可一個新的問題，又從她心底冒了出來。
“既然……既然能用水力，那你為什麼還要在城外招那麼多的女工？”
想不通。
這完全是矛盾的。
既然追求的是極致的效率和自動化，那人工就是最不穩定的因素，也是最大的成本。
按照一個商人的邏輯，他應該想盡辦法減少人力才對。
蕭潛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眼神裡帶著一絲讚許。
“你總算問到點子上了。婉兒，我問你，我們造出布來，賣給誰？”
“當然是賣給需要的人。”
“那誰是需要的人？”
“天下的百姓啊。”
“說得對。”
蕭潛點了點頭。
拉著姜婉兒，走到工坊門口，指著遠處鱗次櫛比的民居。
“但百姓，得有錢，才能買我們的布，對不對？”
“我把這些女工都招進我的工坊，給她們發工錢，讓她們有活幹，有飯吃。她們手裡有了錢，會做什麼？”
“她們會去買米，買油，買鹽，會給家裡的男人孩子添一件新衣裳。”
“她們花的每一文錢，都會流進這座城的各個角落，米鋪老闆賺了錢，可能會去酒館喝一頓；酒館老闆賺了錢，可能會給婆娘扯一塊新布料……”
“你看，這樣一來，整個商業不就活了？”
“我給女工們發工錢，她們再用這些錢，來買我們工坊生產出來的布。”
“我不是在做慈善，我是在創造一個屬於我自己的市場。”
“一個能自我迴圈，生生不息的市場！”
姜婉兒怔怔地聽著。
感覺自己過去十幾年在宮中學到的那些奏章中的東西，在蕭潛這番話面前，簡直就像小孩子的玩意兒。
做生意就是低買高賣，賺取差價。
可蕭潛……
竟然是在創造需求，培養客戶，構建一個完整的商業閉環！
所有的線索都在腦中串聯了起來。
新式紡車帶來的恐怖產能。
水力驅動的宏大構想。
大規模僱傭女工盤活地方經濟的陽謀。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一個最終的目的！
他要用這項獨一無二的技術，生產出價格低到讓所有人都無法拒絕的布匹。
然後，用這如同洪流般的廉價布匹，去衝擊整個江南！
去沖垮那些盤踞江南數百年，靠著傳統紡織業賺得盆滿缽滿計程車族門閥！
要用絕對的成本優勢，碾碎他們的根基，搶走他們的市場，把他們的錢，全都變成自己的！
這哪裡是在經商？
蕭潛是一個手握著跨時代武器，準備掀翻整個棋盤的……梟雄！
取而代之的是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