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區臨時安置區空曠的場地上,三十名流民,經過三天熱粥暖炕的休養,臉上雖仍有菜色,但眼神裡的茫然和死氣已褪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期盼。
他們裹著林家發放的厚實舊襖,排成三列不算整齊的縱隊,在寒風中微微瑟縮著。
場地中央,林永年一身半舊的靛藍棉袍,沉穩地站定。
他身後幾步,肅立著幾位關鍵人物:
保安隊曹文軒曹團長,一身漿洗得筆挺的灰布軍裝,腰間牛皮武裝帶勒得緊緊的,雙手背在身後,身姿如標槍。他臉上沒什麼多餘表情,只那雙銳利的眼睛緩緩掃視著流民隊伍,帶著一種職業性的審視和無聲的威壓。幾個保安隊員持著上了刺刀的“漢陽造”,沉默地分散在場地四角,維持著秩序。
工業區管事趙守仁:穿著沾了些灰泥的短打棉襖,袖口挽起一截,露出一雙磨出繭子的大手。他手裡捏著個小本子和半截鉛筆,眉頭微蹙,似乎在默算著什麼,眼神時不時在流民中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身上停留。
新任後勤管事趙家嫂子:乾淨利落的深藍布襖,頭髮一絲不亂地挽在腦後,臂彎裡挎著個蓋著藍布的大籮筐。她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目光在流民中的婦孺老弱身上逡巡,透著一種天然的親和力與管事者的麻利。
紡織廠管事林巧姑:她安靜地站在趙家嫂子旁邊,眼神清亮,帶著一股子沉靜勁兒,手裡也拿著個花名冊,目光落在流民隊伍裡幾個看起來手腳麻利的婦人身上。
少年團代表虎子和二丫:兩個半大孩子,穿著厚實的新棉襖,臉蛋凍得紅撲撲的。虎子站得筆直,努力模仿著曹團長的樣子,小胸脯挺得老高,眼神裡滿是興奮和責任感。二丫則更安靜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著流民隊伍裡的幾個同齡孩子,小手緊緊攥著衣角。
林永年清了清嗓子,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中:“各位鄉親,這三日歇得可還安穩?身上暖和些了?”
“安穩!暖和多了!謝林老爺活命之恩!”
林永年點點頭,目光沉穩地掃過眾人:“安穩了就好。我林家村小,但也講個規矩,求個活路。吃飽穿暖是第一步,接下來,得靠大家夥兒自己的一雙手掙飯吃了。今天,就是給大家分派個去處,各盡所能,安身立命。”
他微微側身,介紹身後幾人:“這位是工業區的趙守仁趙管事。工業區那邊,磚瓦窯、水泥窯、陶瓷窯,活兒重,但也管飽飯,工錢按件計。”趙守仁上前一步,對著流民拱了拱手,沒多話,眼神直接鎖定了隊伍裡幾個看著就結實有力的青壯漢子。
“這位是後勤的趙家嫂子。”林永年指向趙家嫂子,“咱們村裡、廠裡幾百上千號人,吃飯穿衣、縫縫補補、打掃漿洗,都是大事兒。手腳勤快、心細的嬸子大娘、姑娘們,跟著趙嫂子,活計安穩。”
趙家嫂子臉上笑容更暖了些,朗聲道:“是啊,大妹子、小媳婦兒們,別怕,咱後勤就是大家的伙房和針線笸籮,活計不重,憑良心幹活就行!”她說著,從臂彎的籮筐裡拿出幾個還冒著熱氣的雜糧餅子,順手塞給旁邊眼巴巴看著的虎子和二丫一人一個。
虎子接過餅子,咧嘴一笑,二丫則小聲道了句“謝謝嬸子”。
林永年接著介紹:“這位是紡織廠的林巧姑林管事。紡織廠那邊需要心細手巧、坐得住的女工,紡線、織布、染布,學門手藝,吃的是技術飯。”林巧姑溫婉地點點頭,目光落在幾個雖然瘦弱但眼神清亮、手指看著靈活的年輕婦人身上。
最後,他看向兩個少年:“這兩位是咱們村少年團的虎子和二丫。團裡收半大的孩子,跟著先生認字、學規矩,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兒,給家裡分擔,也給將來長本事。家裡有娃的,放心交給少年團,餓不著,凍不著,有書念。”
虎子立刻挺直腰板,大聲道:“對!少年團是我們小少爺組建的,學知識、練身體。免學費,發衣服,包三餐!”二丫也跟著用力點頭,小臉嚴肅。
林永年目光最後落在曹文軒身上:“保安隊曹團長,維持秩序,護衛咱們村和工業區的安全。有把子力氣、膽子正、想扛槍護家的後生,可以找曹團長報名。不過,保安隊規矩嚴,訓練苦,吃得了這份苦的,再來!”
曹文軒只是微微頷首,目光銳利依舊,掃過幾個眼神裡透出渴望和狠勁的青年。
介紹完畢,林永年聲音沉穩地開始分配:“好了,現在聽我念名字,點到名的,跟著各自的管事去。有手藝、有力氣、想學本事的,都別藏著掖著,跟管事說明白。咱們林家村,不養閒人,但也絕不虧待肯幹的人!”
“李鐵柱!”一個敦實的漢子應聲出列。
“趙守仁,他會打鐵,有把子力氣,你看著安排。”
“是,東家!”趙守仁在小本上劃拉一筆,對李鐵柱招手:“跟我來!”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