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既熟悉又陌生的金星電子廠。
陳天的帆布鞋碾過粘著電容碎屑的水泥地。
一路上還碰到很多工友,陳天想打個招呼,張了張嘴卻發現喊不出名字。
他試圖從記憶褶皺裡翻出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卻只撈起一團混沌。
前世記憶像老式電視機裡的雪花噪點,與現實詭異的重疊。
過去七百多個夜晚,工作時間之餘,他都在廠房後門的廢棄室裡與這些電子垃圾為伴。
當他用萬用表紅黑表筆刺入某個關鍵節點,鑷子尖挑起一根比頭髮絲還細的飛線。
這種精密操作需要屏住呼吸,直到萬用表發出“滴”的輕響,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向他襲來。
陳天沉迷這種感覺,自己彷彿成了造物主。
就像有些撲街作者,沉浸在自己筆下構造的虛無世界,哪怕讀者並不買賬,也依然樂此不疲。
收起思緒,陳天站在廠長辦公室綠漆木門前。
“張廠長在核對生產報表。”路過的小組長擠眉弄眼。
老式彈簧鎖把手的鍍鉻層早已剝落,陳天正準備敲門,突然嗅到某種氣味。
“艹!”綠漆木門裡傳來廠長張國軍壓抑的低吼聲。
陳天忽然想起上週在廢料堆裡翻出的VCD機。
那些盜版光碟裡傳來的聲音,與此刻門後的動靜驚人相似。
“廠長好厲害~”刻意拖長的尾音,是廠長張國軍小姨子兼財務王娟特有的腔調。
陳天后背瞬間滲出細汗,工裝襯衫緊緊貼在脊樑上。
若還是以前十八歲沒經歷過女人的陳天,說不定還以為這倆人是在裡面交流工作,推門就進去了。
但從2025年回來的陳天,什麼大場面沒見過,老遠聽見那動靜就知道里面在幹啥。
約莫抽完半支菸的功夫,直到裡面徹底安靜下來,陳天才屈指叩響木門。
“進。”
開門的瞬間,汗水與荷爾蒙混雜的氣味撲面而來。
張國軍的深藍中山裝領口敞著,後頸泛著油光,面色微紅,坐在正對門口的老式辦公桌後面喘著粗氣。
辦公桌上的青花瓷筆筒歪斜著,鋼筆散落在泛黃的銷售單上。
王娟臉色如常,陳天注意到王娟旗袍開衩處新勾的絲線,像條蜿蜒銀蛇攀在她豐腴的大腿上。
她倚著檔案櫃嗑瓜子。
看到陳天走進來,張國軍如往常般坐在老闆椅上,稍微平復了下呼吸:“小陳,找我有事?”
一點沒有被撞破私情的尷尬,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讓陳天感覺彷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
或許在張國軍眼中,並不在意陳天有什麼想法,這個廠裡的一切都是張國軍說了算。
陳天倒沒啥想法,等辭職之後,廠裡的一切都和他無關。
陳天抬頭看著張國軍:“張廠長,我想辭職,去莞城工作,今天就走。”
張國軍用保溫杯蓋撥弄著漂浮的枸杞,考慮片刻後:
“現在工作可不好找,小陳你考慮清楚了?上個月老李頭的侄子想來頂班,我都沒鬆口。”
沒有問陳天為什麼,去哪裡。
這不是張國軍關心的事兒,這年頭廠裡面根本不缺人手。
各種找關係想進廠幹活的人還排著隊,陳天當初能來上班也是馬傑找的朋友關係。
“考慮清楚了,張廠長,我在廠裡幹了兩年,從沒出過問題,您也對我頗為照顧,對這個廠子我還是有感情的,只是想趁年輕四處走走。”陳天客氣的說。
他可沒忘了這個月還有工錢沒結清,怕張國軍不給,話說的很客氣,這是屬於前世顛簸半生的圓滑。
前世陳天年輕氣盛,覺得幹活給錢天經地義,根本不知道這些工廠主的心有多黑。
要錢時候語氣不好,幾句話就說掰了,最後鬧得收不了場,工資還沒給。
最後還是馬傑聯絡那個朋友花了許多人情,才幫陳天要回工資,但和廠子的關係徹底斷了。
這一世陳天對這個廠子還有想法,自然不會惡了張國軍。
張國軍看著馬上要走的陳天,現在還在大打感情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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