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這張臉還不能做到人盡皆知的地步時，穿著打扮就是洽談關鍵合作的基礎條件。
在他無力改變規則的時候，能做的就是遵守規則。
等他功成名就後，隨意的穿著反而會被人們追捧成接地氣和低調有內涵。
他注意到電梯按鍵區殘留著雙色印刷的“郵電部大樓”字樣，這是電信獨立後尚未更換的細節。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低頻嗡鳴從參觀區傳來，隔著玻璃可見成排IBMSystem/390主機，綠色指示燈在昏暗機房中如流星閃爍。
陳天駐足凝視這些總售價達千萬的資料巨獸群。
會客室飄著明前龍井的茶香，牆上掛著郵電分營時的紀念合影，幾位領導的笑容還帶著郵電時代的靦腆。
王主任的金絲眼鏡映著電腦螢幕的藍光，游標在橙天系統三層架構圖上規律滑動。
“陳經理的網咖管理系統很有前瞻性。“大客戶部王主任推了推金絲眼鏡：“不過...”
“所以我希望這個系統能儘快的服務全國網民，8000/每月的租用費用您看...”
不著痕跡的打斷了陳天的話：“我們機房向來只接政府和大企業的單...”
“每月10000元，隨著使用者增多不設上限。”陳天突然打斷，指尖點在合同補充條款某處。
他忽然從公文包抽出《計算機世界》雜誌，翻到某頁停留下來。
“貴公司上月剛中標海關總署'電子口岸'專案。”他指尖點在機房配置表某處，“我們只需要這個標準的二分之一頻寬。”
王主任的喉結明顯滑動，這個數字正好卡在部門增值業務考核基準線上，他端起茶杯掩飾表情。
稍作考慮，就準備答應下來：“我們合作...”。
但話音一轉，似乎看出年輕的陳天還有餘力：“公司現在伺服器資源有限，對外增值業務需要集團審批...”
陳天看到這王主任準備答應，卻突然東扯西扯，明顯是討價還價罷了。
他心裡有了底，也就不準備繼續被動的加價，表現出稍微強勢的一面。
“王主任，我們是冒著極大的風險，這個系統還沒有經過市場檢驗，還不知道市場買不買賬，如果這個價格還不行的話。”
陳天的話沒有說死，但要表達的意思，相信這個精明的王主任可以明白。
果然，隨著陳天語氣一變，他看出這價格是這年輕人最後的底限，也就不再繼續出言試探。
空氣突然安靜。
王主任想起上週黨組會上，分管副總提到要尋找：“具有社會效益的增值服務示範專案。”
他也就不再堅持，合上手中的合同，起身伸手：“年輕人很有魄力，合作愉快。”
但他不知道的是，為了以後“網咖管理系統”的發展不會中途夭折，目前陳天沒有第二個公司選擇。
所以這次與電信合作，他勢在必得，心中的價格沒有底限。
當簽約儀式上的鎂光燈閃爍時，陳天握著鍍金鋼筆的手微微出汗。
這個畫面後來被《中國計算機報》記者拍下，配文是“民營科技企業家的年輕化與創新精神。”
而此刻王主任不會知道，合同附件裡那句“使用者資訊加密儲存於電信政務伺服器”意味著什麼。
要不了四年，這些儲存在政務伺服器裡的敏感資料，會在2003年春天變成最堅固的護城河。
走出電信公司大門時，陳天對著長安街撥出口白氣，京市此時寒冷的天氣，也無法澆滅他此刻心中燃燒的火焰。
他恍惚看見無數張藍色會員卡正在收銀臺與網民間流轉。
卡面那個由電路板紋路構成的橙子圖案，終將裹挾著時代浪潮，成為千禧年網咖帝國的圖騰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