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蘭蘭謝恩起身後,步履仍有些不穩,但她強撐著笑意,旋即轉身,朝著坐在左側上首的懿妃盈盈一拜。
“嬪妾見過懿妃娘娘,願娘娘鳳體安康,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聲音嬌滴滴的,尾音拉得老長,故作嫵媚,宛若臺上戲文裡的花旦。
殿中氣氛一時又是一頓。
雖然沒人出聲,但心中各個暗罵。
眼下皇上都不在,也不知這邢官女子這番狐媚姿態是做給誰看。
懿妃倚在榻上,姿態懶散,眼尾一挑,慢條斯理地抬了抬手。
沒叫邢蘭蘭起身,也不答應,只是似笑非笑地望著她看了兩眼。
只見她唇角微勾,語氣輕慢,似隨口感慨。
“今兒瞧著這頭飾,真叫人眼暈。”
她轉頭朝身邊幾位妃嬪掃了一圈,慢悠悠地道。
“還是寶石的好看。紅寶、東珠、貓眼石,不管怎麼打磨,終歸是真金白銀,落得體面。”
說到這兒,她話鋒一轉,語氣驀地一沉。
“哪像什麼水晶、料器,打磨得再亮,終究不值幾個錢,拿來戴著,也就圖個花哨罷了。”
這話一出口,殿中氣氛頓時一冷。
那些頭上簪著水晶釵、戴著琉璃步搖的貴人、答應們面色頓時變得精彩起來。
其中,最先變臉的是李貴人。
她今日特意用了新進貢的琉璃頭面,還暗自得意許久,想著今日請安時能壓一壓旁人。
卻不料懿妃這一句話,直接將她點到骨子裡。
懿妃這是罵邢蘭蘭出身低賤,比不得宜貴人。
連帶著罵她們小門小戶沒見識,那日得了水晶頭面就喜不自勝。
李貴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指緊緊握著帕子,幾乎要將那綢緞絞成水來。
可她一言不發,只能咬牙低頭裝聾作啞,她再生氣,也不敢把怒火撒在懿妃身上。
只要戰亂一日不平,蘇大將軍一日手握兵權,她們在懿妃跟前,都得夾著尾巴活人。
殿中一時間無聲,卻早有心思敏銳之人察覺出,懿妃這番話,雖罵了一圈,卻分明是衝著邢蘭蘭去的。
畢竟她那一頭五顏六色的頭面裡,除了兩根鑲銀的簪子,其餘清一色皆是水晶、料器。
瞧著珠光寶氣,實則廉價得很。
可偏偏這人還渾然不覺。
邢蘭蘭被殿中沉默氣氛壓得一愣,抬眼望去,見懿妃瞥著她笑,竟還以為對方是在誇自己穿戴得好看。
她眼中一亮,連忙喜滋滋地上前一步,彷彿撿了天大的便宜,滿臉諂媚。
“懿妃娘娘果真是國色天香,端莊大方。”
“這般氣度,自然得配最貴重的寶石,才配得上娘娘鳳儀無雙啊!”
她說得聲情並茂,甚至還微微作勢福了個身,笑得一臉討好。
眾人本已被懿妃那番話刺得臉發燒,這會兒再聽到邢蘭蘭這番奉承,臉色齊刷刷黑了半寸。
懿妃本來懶得搭理這個邢官女子,但這人倒是有意思,一出口就讓皇后不高興。
皇后不高興,懿妃就高興。
於是懿妃懶洋洋地喝了口茶。
“起來吧,倒還算有點眼力見。”
邢蘭蘭喜滋滋的起身,以為她這是傍上了懿妃的大腿。
卻沒瞧見身後答應,貴人們紛紛低頭掩唇,眼神嘲弄。
這邢官女子,真是十成十的蠢貨!
人都罵你頭飾寒酸了,你還笑嘻嘻地湊上去送話,連話裡的刺都聽不懂,還想爬上懿妃的高枝?
眼下更是連帶著得罪了皇后,恐怕日後是沒有好日子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