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嬪得到了安裕的肯定,整個人便像被點燃了一般,眼中光芒一下子亮了起來。
她輕輕撫了撫鬢邊的金釵,聲音因喜悅而帶著輕顫,眉目間也浮出些許難得的活潑。
“皇上若覺得好看,那便好。”
“嬪妾還記得入府那年,正是初春,柳梢初綠。”
“府裡辦了一場曲宴,那時嬪妾年歲尚小,尚不懂規矩,是皇上親自教嬪妾行禮……”
“那時候,嬪妾也常常簪這副頭面,只覺日日都是好時光……”
她語調輕柔,像是自顧自墜入了舊夢之中,眼神溫軟,臉上泛起微紅,一點點將過往的片段絮叨出來。
可安裕聽著,卻只覺眉心愈發發沉。
那些年,他當然記得。
敬嬪是先帝親自挑進府中的,但他第一眼見到也覺得歡喜。
彼時她眉眼帶笑,語音輕軟,是他府中難得的解語花。
兩人當然也過了一段濃情蜜意的時光,但對他來說卻算不得好日子。
那時候他還只是親王,膝下無子,朝中人心各異,兄弟之間明爭暗鬥。
當時還正是與還是王妃的皇后冷戰之際,府內壓抑,外頭多舛。
他每日在朝堂受制,在府內獨坐冷局,連夜燈都提不起半點熱意。那段時光說不上苦,只叫人心疲。
敬嬪恰恰就是在那樣的縫隙裡,出現在他身邊的。
一段溫順柔情,確實緩解了一時的煩悶,可如今想起,卻反倒更添幾分無趣。
濃情蜜意到底已經消散,回想起來,他只能想到當時朝堂之上被人針對的為難。
當時的困境,竟然恰如最近這段時日。
前朝大臣對他的家事指手畫腳,宜貴人竟然也不懂事和他鬧彆扭。
他原想著今夜不過找個安靜地方坐坐,偏又聽了這一通舊話,舊人、舊物、舊光景。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都不堪細想。
更何況,他今夜原本也不是來尋舊情的,只是念及敬嬪也算是這宮中難得懂事的人。
但偏巧儲秀宮,又是這樣一番光景。
就好像離了宜貴人,他在這偌大的後宮之中,連個舒心的去處都沒有。
這念頭才冒出來,安裕便覺胸口莫名湧上一股煩悶。
就好像這整個後宮裡,除了那抹清冷背影,竟無人能讓他安一時心神。
他不願再聽敬嬪繼續絮叨,便忽地伸手將她拉近幾步,抬手順勢一攏,將窗幔放下。
“愛妃,”他低聲喚道,聲音裡竟透著些許急促和不耐,“夜深了,休息吧。”
敬嬪一怔,臉頰騰地泛起紅暈,眼神閃爍,羞怯中卻帶著歡喜。
她根本沒注意到安裕眼中一閃而過的疲倦與煩躁,只以為自己這番用心終於喚回了久違的寵愛。
一夜歡好。
第二日,敬嬪早早起身替安裕梳妝,想起昨天兩人的濃情蜜意,臉上還掛著紅暈。
安裕幾番欲言又止,但一想到敬嬪今後可能會頂著那滿頭的朱釵四處招搖,還是開口。
“朕還是喜歡你往日清麗脫俗不做作的樣子,這些頭面就收拾好,別再戴了。”
這一番話,直接將敬嬪關心的話,全部哽在喉嚨裡,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但安裕才不管這些,只大步流星出了儲秀宮。
敬嬪心慌意亂,昨夜還好好的,怎麼今天皇上就說這種話?
焦急地拉著雲蘿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問。
“雲蘿,可是我做錯了什麼事情?皇上怎麼丟下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