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完最後一句金剛經,她輕輕叩了三個頭。
“願眾生平安,永珍清明。”
芷蘭早候在一旁,等她起身,躬身相迎,細緻地扶住太后有些僵硬的胳膊,小心翼翼地道。
“娘娘小心腳下。”
太后閉目應了一聲“嗯”,由她攙扶著回到裡間。
此處是慈寧宮內最清靜的一隅,地面鋪著柔軟藏藍錦毯。
窗簾低垂,牆邊雕花案几上擺著太后的常飲湯藥。
太后坐下後,先抿了一口溫熱的蓮子百合湯。
然而這湯剛過喉,芷蘭便走近一步,俯身低聲道。
“娘娘,底下的人查到訊息了。”
太后聞言手一頓,將湯盞重重地放在了桌上,發出“嘭”的一聲輕響。
她緩緩睜開眼,神情淡然中多了一絲凌厲:“說。”
芷蘭低聲道。
“按照娘娘吩咐,我們的人一直盯著鍾粹宮和懿妃的人馬。”
“昨夜出事後不久,鍾粹宮那邊果然有人悄悄離宮牆,前往冷宮。”
“再後來,我們的人發現冷宮外偏院裡一個瞎眼的老太監突然暴斃,模樣悽慘。”
太后冷笑一聲:“暴斃?怕是被人送走了吧。”
芷蘭點頭。
“奴婢也以為是鍾粹宮那邊動的手。”
“瞧著像是要掐斷線索,斷得徹底。”
太后捏著指間帕子,神情森然。
“皇后這幾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以往她再毒,也懂得藏。現在呢?居然敢明目張膽地動人手腳?”
“這宮規,她不打算守了?”
芷蘭一聽,忙柔聲勸慰。
“娘娘息怒。鍾粹宮再怎麼猖狂,也不過是藉著一個好機會下手罷了。”
“實在是邢答應自己先犯了蠢,才叫皇后利用。”
太后眉心微動,目光陡然銳利:“趙嬤嬤呢?”
“之前哀家怎麼吩咐她的?讓她死死盯住邢答應,一旦走偏一步,立刻稟報。結果呢?”
“現在人都要把宮掀了,她才想起回話?”
芷蘭面露難色,微微垂首。
“娘娘息怒,趙嬤嬤也是宮裡的老人,平日裡為人確實謹慎。”
“這回,她也是一時大意了。”
“那邢答應……裝得太像了。一連幾個月溫婉守禮、禮數週全,連太醫都說她性情溫和,脈象平順。”
“趙嬤嬤便放了心,這才讓她鑽了空子。”
太后並未立刻回應。
她只是緩緩摩挲著手中銀絲描金的茶蓋,指尖輕轉,茶蓋發出細細摩擦的聲響。
整個內殿靜得只能聽見燭火跳動的細微響動。
過了許久,她才淡淡地說。
“芷蘭,你說哀家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
芷蘭手一頓,沒有接話。
太后長嘆一口氣。
“這邢答應竟然是如此一般蠢棋,叫皇后利用了不說,還要哀家替皇后善後。”
“可這事情若是一點兒苗頭都查不出,皇上必定起疑心,懷疑到哀家身上。”
芷蘭低頭。
“娘娘息怒,”
太后閉上眼,半晌,她道。
“盯緊邢答應,她若識相,便罷。若不識相……”
太后的聲音漸低,彷彿帶著某種極致的冷意,緩緩吐出四個字。
“送她上路。”
芷蘭面色微變,卻只是輕聲應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