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華宮內,午後陽光透過窗欞灑落一地斑駁,像是金粉在地毯上無聲鋪陳。
窗外數枝玉蘭尚未全謝,枝影斜斜,落在青磚黛瓦之間,更襯得宮室深幽寧靜。
李霜嵐才從小憩中醒來,烏髮輕散,神色尚帶幾分倦懶,肌膚在暖陽下泛著瑩白柔光。
她才抬手輕揉太陽穴,簾外已傳來碧書細緻入微的腳步聲,穩而輕。
“娘娘,”碧書彎腰挑開紗簾,手中還執著一方淨帕,語聲溫婉,“高福順那邊傳了話來。”
李霜嵐聞言,手指頓住,睫羽微揚,神色淡然如水。
“哦,說什麼了?”
碧書已快步上前,替她整好靠枕,俯身半跪於塌前,一邊扶她起身,一邊低聲回道。
“說這幾日御書房那邊總有影子進進出出。”
李霜嵐微微一頓,唇角輕挑沒有應聲,心裡清楚,這應該是皇上粘杆處的暗衛。
“可有別的訊息?”
她順手接過碧書遞來的溫帕,輕輕擦了擦指尖,似不經意地問道。
碧書點頭,神情鄭重些許。
“高公公還說,讓咱們宮裡最近務必要多加提防。皇后、太后、懿妃、賢妃幾位娘娘,那邊都動了。”
說著,她語氣中帶出幾分心有餘悸。
“奴婢原還真信了賢妃那副病弱模樣,想不到她藏得這麼深,這些年真是滴水不漏。”
李霜嵐聞言輕輕一笑,姿態從容,似笑非笑。
“這宮裡身居高位的,有哪個能是簡單人物?若非裝得像些,怎麼在這後宮存身?”
“人人都以為弱者可憐,卻不知最深的刀往往出自最不顯眼的手。”
碧書聽得心頭一凜,連連稱是。
“娘娘說的是。還好有高福順通風報信,不然咱們也得被他們耍著轉。”
“這邢答應一事,真是炸了馬蜂窩,不少牛鬼蛇神都被撩了出來。”
李霜嵐端起茶盞,茶中龍井初露,輕輕啜了一口,舌尖嘗得清香甘潤,目中卻無半點恬淡。
心中卻也慶幸,還好成王是在這件事之前丟擲的橄欖枝。
不然以她在後宮經營的耳目,未必能得到這些訊息。
她緩緩合眸,片刻後再睜開,神色一如既往清明,唇邊卻已帶了幾分寒意。
“這些人你爭我奪,正是勢頭最盛之時,我們,不必趟這趟渾水。”
“隔岸觀火,才不會燒著自己。”
轉過臉來,她看著碧書,仔細囑咐。
“你去吩咐下去。咱們的人,近些日子都收著點。不該說的,不該問的,不該做的,一概不許碰。”
“哪怕是一句閒話,一眼多看,都是錯。”
“宮裡這局棋,已不是咱們能輕動的局面。”
“若有誰再胡亂行事,叫別人借咱們的手動刀子,便別怪我手下無情。”
碧書連連點頭,
“奴婢明白,娘娘放心,要是有人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生事,奴婢第一個把人解決。”
御書房內,窗扉緊掩,香爐中龍腦香緩緩燃著,青煙嫋嫋,卻驅不散屋中沉鬱氣息。
吳宜昌跪在御案前,汗珠自鬢角悄然滑落,打溼了衣領。
他的背微微弓著,雙手攏在袖中,心頭卻如壓石。
“啟、啟稟皇上……”
他聲音發顫,嚥了嚥唾沫才繼續道。
“粘杆處暗查數日,查到……查到有個冷宮灑掃的小太監。”
“說曾親眼看見有人深夜出入西北角小庫房,那處正是瘋太監平日常去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