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裕收回目光,眼神微斂。
他指尖在玉盞上輕輕摩挲著,盞中酒水輕漾,卻難掩他心頭忽然升騰起的一團燥意。
彷彿有火在體內悄然竄動,沿著骨血燒得他口乾舌燥,竟連掌心都微微冒了汗。
他向來自持,自問對美色不上心。
但每次瞧見李霜嵐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心神搖曳。
瞧著她這番模樣,應該是和朕和好了吧?
安裕心中浮想聯翩,抿了口茶,才將這燥熱壓下去。
目光微轉,正好瞧見胡太醫站在下首,正與宮人低聲交代些安胎與日常調養事宜。
傅太醫也在一旁,和宮女們交代。
因著之前籌備宮宴的時候,未曾知道有這麼多孕婦,所以席面上有不少孕婦不宜食用的東西。
雖說也沒有多少大礙,但宮裡的娘娘們都是金尊玉貴。
而且皇上子嗣稀少,所以兩位太醫也沒退下。
守在門後候著,御膳房送過來的菜,都要讓兩位太醫瞧一眼,才送到那幾位有孕的宮妃前頭去。
安裕喉頭輕動,只感覺突然福臨心至。
若按脈象推算,幾位妃嬪所懷皆在一個多月到兩個月左右。
若是這般……
那麼,除了這幾位已知的,後宮其餘人是否……
念及此處,他眼中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精光,語氣卻依舊淡淡。
“胡太醫,傅太醫。”
“臣在。”
兩人齊聲應下,拱手而立。
安裕微微一笑,似是隨口而出:
“今兒子嗣連連,既是喜兆。”
“你們就替其餘幾位主子也一併診了平安脈吧。”
此言一出,倒是讓席面上的眾人有些驚異。
這平安脈什麼時候不能診,怎麼非要在這會兒診?
胡太醫一愣,傅太醫則下意識望向胡梓翔,二人皆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皇上發話,自不能多問。
“臣遵旨。”
兩人齊聲躬身,拎起藥箱,隨即便由高福安安排,自上至下,依序診脈。
從賢妃起,一路至敬嬪、常在、答應,一人一診,動作利落不敢怠慢。
有的眸光飄忽,有的偷偷攥緊帕角,更有甚者面色已微泛紅。
而殿中眾人隨著診脈的進度,心情也逐漸高漲起來。
一炷香過去,胡太醫與傅太醫面色愈發古怪。
他們按脈至第十人時,皆已察覺出不對。
這哪裡是宮中偶有喜脈?簡直是春雨一場,遍地開花!
這餘下十人之中,居然足足有八個脈象皆呈浮滑有力之態,赫然是喜脈之徵!
胡梓翔不敢妄言,傅啟航更是心驚膽戰,兩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不敢置信。
他們又沉住氣,默不作聲互換一輪,逐一複診。
第二輪搭脈畢,脈象所呈果無二致。
胡太醫只覺唇乾舌燥,心底暗歎,只感覺跟喝了二兩一樣。
不是說皇上子嗣艱難,怎麼他今日當值,居然足足診斷出了十三個孕婦。
這等好孕,恐怕後半輩子,他都不用靠著當太醫的俸祿。
只京中各位大人府上請他看診的福錢,都夠他大手大腳的花上幾輩子。
良久回神,胡梓翔抱拳出列,低頭恭敬奏道。
“啟稟皇上,臣等診得,除懿妃、邢答應、於貴人、梅答應與皇后娘娘外。”
“今次後宮其餘十位妃嬪中,除了宜貴人與李貴人之外,皆是喜脈,而且喜兆甚穩。”
話音落地,乾元殿再度一陣死寂。
寂靜,驚愕,震動,如同驚雷滾過殿頂。
安裕原本只是一時心念起意,實則未敢抱太大期望。
聽到這話卻也愣了一息,隨即一拍龍案,忍不住朗聲而笑。
“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