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邊笑容依舊,連一個角度都未變,只是目光微微發沉,猶如深水湧動,看不見底。
邢蘭蘭懷孕,她尚可忍。
一個出身卑微的舞姬,只得一夜恩寵,縱然懷了孩子,不過是憑天意走運,算不得什麼。
太后與皇上又如何能真心重視那孩子?生下來之前,誰知是福是禍。
可懿妃……
皇后的眼神在懿妃身上一閃而過,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懿妃竟然還能懷孕?
那次懿妃小產之後,她特地命人往她月子所用的熬湯藥裡添了些調養血氣的藥材。
那藥雖不至傷命,卻足以讓女子宮寒難孕,何況還是在小產後虛弱之時服下。
這人是鐵打的不成?
她心中恨極,指甲更是死死摳進掌心,只覺得心絞痛得厲害。
若不是還要維持這份中宮皇后的體面,她怕是這會兒就會暈過去。
但即便強撐,皇后臉上還是有一絲慘白浮現。
若芙立在皇后身後,察覺到她身子一僵,忙悄悄扶了一把,壓低聲音擔憂地喚道。
“娘娘,手下留神。”
一個不留心,護甲掐得太深,竟然是已經掐到了肉裡。
血珠順著帕子,格外顯眼。
皇后沒有答話,只擦乾血漬,將手往袖子裡攏了攏。
她不能倒。
她是中宮,是正宮皇后,即便再痛,也不能露出一點怯弱。
可這口氣……她又如何咽得下去?
若懿妃真的生一個兒子,憑她父兄如今的權勢,縱是太后想壓也壓不住。
就憑她那囂張的勁兒,恐怕今天生下兒子,明天就敢叫嚷著要他這個皇后讓位。
這一瞬,皇后只覺心絞痛得厲害,冷汗悄悄沿著脊背滑落,竟險些坐不住。
正在這時,殿下忽然一陣輕亂。
“哎喲,我的肚子……疼……疼啊!”
“小主小主你怎麼了,快來人啊!”
一聲驚呼劃破了乾元殿的熱鬧喜慶,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右下方席位的於貴人突然面色慘白,身子蜷成一團,雙手死死護著腹部,痛苦呻吟。
幾乎同一時間,斜後方的梅答應也突然驚叫出聲,彷彿電擊般從席上跌落,臉色慘白如紙,冷汗涔涔。
“肚子!我的肚子也好痛……啊!”
一連兩人的異狀,頃刻間使殿內鴉雀無聲。
安裕眉頭一皺,面上神色一沉,猛地起身。
“快傳太醫!”
宮人一片慌亂,急急向外奔去。
席面上的眾人都面色驚疑,生怕是有人在這席面上下了什麼東西。
敬嬪這時早已心中大亂,卻也暗中鬆了口氣。
她面色平靜,語調恰到好處的穩重。
“皇上不必憂急,嬪妾早早就叫人請了太醫,就候在乾元殿西側小茶房。”
她言罷,轉身便吩咐宮女去引。
這茶房原本是為席間貴人換裝、避風之用,能想起讓太醫候在那裡,也算周到。
安裕神色稍緩點點頭道:“此舉甚是周到,有心了。”
敬嬪得了安裕的讚賞,但心中卻高興不起來。
她不過是生怕今天又出上回開泰殿的那檔子事,這才叫了太醫。
但誰又能料到,還真出了事?
怎的每逢她協辦,就出這檔子?
今日當值的是胡梓翔胡太醫和傅啟航傅太醫。
兩人本在茶房閒聊,突然被急招,立馬拖著藥箱匆匆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