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樂羽一副我不甘心，我看不透世俗的模樣。
若是賈珏在這，說不得真的讓他給忽悠住了。
可李振山是什麼人？
他這半輩子都是在察言觀色下，謹小慎微的活著。
只聽程樂羽的話，在看他的神色，李振山就知道這人說的是假話。
這個人，不想留在這裡！
他是故意這副模樣給自己看的，他是要惹起自己的猜忌和賈珏的厭惡從而‘被動’離開！
李振山那雙三角眼微微垂著，‘嘆息’道：
“哎，這世上的事情其實大部分不是敗在自己的能力，而是敗在其他人的酸，等級的不公罷了。我聽聞侯爺說程先生認為各地會出現民變？”
現在結合程樂羽之前說民變的事情、勸賈珏的態度、方才的神情和話語，就知道這人肯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他不是要輔助賈珏，或者是替賈敬監視賈珏。
他要的就是將民變的事情告訴賈珏！
因為這件事太大，賈珏就算是要插手撈取功勞也不會自己上。
必然會聯絡開國一脈的諸多家主謀劃，這樣這件事就有洩露的可能。
就算是他們不洩露出去，程樂羽也會安排人將這件事洩露出去！
只要將範圍控制在一定的程度之內，那麼賈珏就只能按照程樂羽之前的辦法來了！而那個時候，他必然會因為賈珏的憤怒和自己的猜忌離開，重新獲得自由！
這哪裡是看不透名利，這是完全看透了！
程樂羽還不知道李振山猜到了他大部分的想法，聞言點頭道：
“也不過是從一些蛛絲馬跡上猜測二來的，我也不敢太過確認太上皇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不過民變一事，十有八九是一定會發生的。”
李振山似乎有些好奇的問道：
“哦？程先生也不確定民變之事一定會發生？”
程樂羽嚴肅的點了點頭，沉聲道：
“太上皇御極六十載，觀其執掌天下最後二十年間的手段，他最擅長的是將自己的真實目的互為隱藏，讓人猜不到真實的目的。”
“不過現在國庫空虛，外敵雖然暫無犯邊機會，可大乾卻經不起任何的騷亂了。災民就是最大的隱患！既然如此，換做是我的話，一定會提前將這個隱患掌握在手裡。”
“這樣就算是隱患爆發，也在一定的掌控程度內。況且可以藉此收割一定的世家、豪門，不僅能充足國庫，還能敲打一些朝臣，防止朝廷被世家掌握。”
每個朝代剛開過的時候，朝堂之上基本上都是被世家掌握，至少掌握大半的權利。這一點沒有例外，因為每個開國之君背後都會有很多的世家支援。
這些世家難道是為國為民支援你的？怎麼可能！
就是為了利益！
甚至每個世家都是將雞蛋放在多個籃子裡面，為的是什麼自然不必多說。大乾也是一樣，開國時朝堂之上的重臣有八成是南方世家出身！
這也是為什麼太上皇在穩定民心之後，一定要遷都來神京的原因！
也是靖國公沈丞能一路高升的緣故，就是因為當初收割世家和勳貴的‘工作’都是沈丞做的！
也是為什麼甄家留在江南，甄家家主可以在江南做土皇帝的原因，因為這是太上皇放在那裡的釘子！
李振山咧嘴笑了笑，讚道：
“程先生心思縝密，在下佩服。不過此次民變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啊！”
程樂羽皺了皺眉，那裡不知道李振山說的是什麼意思？
可那是上百萬的災民啊！
再加上一旦他們暴亂成為亂民，被裹挾進去的百姓可能有上百萬！
這麼多的人命，縱然有好處也只是肥了一個人！
不應該這樣！
他知道這個世道就是不平等的，但也不該是這般模樣！
“李將軍，有些事不能只看好處。人命，人心都是極重要的。侯爺年少位高，該是養望才對。若不然...”
程樂羽話音未落，李振山就擺手打斷道：
“我知道程先生要說什麼，只是有些事從來都不以個人意願為準。當然，如果程先生願意辛苦一些，在下也可以幫忙，說不得能扭轉一些人的命運呢！”
他打算將程樂羽帶走！
這個程樂羽絕對是一個人才，而且私心不重！這樣的人，對賈珏未來絕對是有大用的！
只不過如何讓他歸心，還是要仔細思索的。
留下程樂羽，李振山實在是不放心，那就只能帶在身邊各憑本事了！
程樂羽沉思了幾秒，最後還是開口問道：“李將軍需要在下做什麼？”
李振山‘開朗’笑道：
“程先生怎麼這般的說，好像我是那吃人餓虎一般？我只是說需要程先生勞累一些罷了，又不是要程先生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真要是到了民變那一步，就是幾百萬的亂民。朝廷不管派誰去平定，至少都是幾十萬條甚至上百萬條人命！程先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吧？”
程樂羽的嘴角抽了抽，他不是不能踏足其中拯救百姓。
但他個人力量太渺小了！
這件事又是太上皇的算計，張道長那邊肯定是幫不上忙，也不能幫忙。
他願意來到賈珏身邊，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如果賈珏讓他深入其中，他肯定是願意的，因為他有把握說服賈珏。
可現在是李振山讓他插手，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從今天見到李振山的一點手段，就可以察覺的出李振山和自己絕對不是一路人！
但那麼多條人命，那麼多和父母一樣的尋常百姓的人命就擺在這裡，他也只能緩緩開口道：“好，一切單憑李將軍吩咐！”
李振山笑著點頭，心中卻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眼前這個人手段心性都不輸自己，想要壓服這個人還得靠侯爺的威勢......
榮國府。
此時後宅已經清查了一遍，那些大小管家的婆子、親戚都被抓到了前院。
別忘了賈珏之前一路殺戮，到處都是屍體。
狄鸞帶著背嵬軍又處決了百多人，現在屍體堆在一起散發著陣陣的血腥氣。
不少的嬤嬤過來之後都嚇得直接暈死過去了，就算是沒暈過去的，也是吐的不行。
她們這樣常年在後宅伺候人的，見的最多的也就是打板子的。
何時看到過這麼多的死人？！
哪怕是經歷過上次的風波，如今再來一次大開殺戒，依舊讓她們心膽俱裂！
而賈珏這會兒也站在王熙鳳身後，看似毫不在意，卻讓人感覺到一陣陣膽寒。
王熙鳳雖然心裡也一陣陣噁心，但還是強忍著，寒著臉沉聲道：
“你們倒是好忠心啊！賈家寬宥你們，竟然養出你們這樣的白眼狼來！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人的心肝是黑的還是紅的！”
下面還清醒的嬤嬤、丫鬟們紛紛磕頭求饒。周瑞家的連連磕頭道：
“二奶奶，二奶奶！是我啊！我不知道他們做這樣的事情啊，我伺候太太這麼多年，是跟著太太從王家來的，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王熙鳳見她說話更是憤怒，白嫩的玉手握成了拳頭。她到賈家之後，其實最膈應的就是這個周瑞家的！
因為她嫁進來之前，管理家中事務的就是王夫人。
而周瑞家的作為王夫人的陪嫁，王夫人沒有權利了，她的權利自然也少了。
再加上大房二房的問題，所以王夫人這邊即便和王熙鳳還沒有什麼真正衝突，周瑞家的卻總是挑撥是非。
王熙鳳剛要憤而出口，就覺得後背被人點了一下。
她怔了一下，就見賈珏的親衛站出來對著周瑞家的就是幾個巴掌扇在了臉上。
這些親衛剛殺了人，眼下煞氣正重。
他們站在那不動都嚇人，更別說這幾巴掌打的周瑞家的牙都掉了兩顆！
這時王熙鳳身邊的平兒也恰到好處的斥道：
“叫你們說話才許開口！你們現在犯的是謀財害命，貪汙殺人的罪過，在不配合，生死都不在你們身上了！”
王熙鳳也平靜了一下，她這會兒心裡其實還惦記賈璉，有些心亂。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些事情才必須她來出面處理！
只有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安排好了，賈赦真正的死因才不會傳出去！
賈母也是因為這一點，才會讓王熙鳳出面。
要不然賈璉現在還沒醒呢，哪裡有做媳婦的不在身邊伺候，出來管這些的道理？
王熙鳳恢復了冷靜後，看著跪在地上的一眾嬤嬤丫鬟，冷聲道：
“你們冤枉不冤枉，我心裡都清楚。今日將你們知道的都說出來，或是有誰逃了搜查沒被抓過來，先說的有緩，不說的重罰！”
現在就連賈珏也不知道前院那些剩下的下人裡面，有沒有參與之後又裝作沒動手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看到或者聽到賈璉推賈赦擋刀的事情！
賈赦的死已經發生了，接下來必須處理好這件事。
若不然賈璉這個‘大孝子’的行為，也是會波及到他的！
賈家寧榮二府從來沒有真正的分家，更何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賈璉的名聲臭了，就是賈家的名聲臭了！
這也是之前賈珏為什麼這麼憤怒的緣故，實在是有些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下面的嬤嬤和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
平兒又斥道：
“這是讓你們說話呢，給你們機會，又都啞巴了？！”
嬤嬤們見著有幾個親衛又要抬步走過來，吳新登家的臉面說道：
“二奶奶，我，我知道！今天晚上賴升管家......不，不是，是賴升那個小人來找賴大那個小人，然後賴大就去前院招呼人了。”
“當時我當家的沒讓我去，我卻也知道各大小管家和得用的小廝都去了。還有她家！王善寶家，秦顯家的都去了！司棋，對司棋在二姑娘身邊呢，她肯定也是壞的！”
王熙鳳冷哼了一聲，當時在榮慶堂的時候雖然也嚇壞了。
但也看得到司棋擋在所有人的面前！
而且司棋作為迎春的丫鬟，她是瞭解過司棋的脾氣的。
只不過她心裡也是猶豫，王善寶一家、秦顯一家都是司棋的近親。
這兩家都被拿下了，若是司棋心裡有恨...
她正想著的時候，賈珏緩步站在她前面淡淡的問道：
“哪個是王柱兒家的和老孃？”
這話一出，王善寶家的連忙伸手指著後面的兩人嗚咽道：“侯爺，是她倆！”
王柱兒的老孃就是迎春的奶嬤嬤，那個經常偷迎春東西去賭的老晦物。
王柱兒的媳婦兒就更厲害了，指著迎春說難聽的話。
本來就打算收拾一下這倆，未曾想先發生了這件事。
正好事情已經鬧大了，那也就不必等了。
賈珏一揮手，淡淡的道：“杖斃！”
“喏！”
這‘杖斃’兩個字一出，頓時嚇得所有嬤嬤和丫鬟都哆嗦了一下。
王柱兒的媳婦兒和老孃連連求饒，他老孃更是叫屈道：
“侯爺，侯爺！我沒犯錯啊！我是二姑娘的奶嬤嬤，盡心盡力的服侍二姑娘啊！”
可親兵哪裡管這個？
上前一刀鞘砸在嘴上，頓時讓婆媳兩人發不出聲音來。
然後將兩人拖拽了出來摁在地上，一杖一杖的打下去，只十幾杖就沒了動靜。
“侯爺，這兩人沒氣了。”
賈珏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的說道：
“今日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死這麼點人是不夠的。是你們死，還是別人死，你們自己選吧！”
本來後面就堆著一堆的屍體，眼下又看著兩人被活生生的打死。
要知道王嬤嬤在家裡也算是有身份的，王柱兒也算是個小管事的。
可這兩人就這麼被打死了，哪個不怕？！
眼見一個個哭爹喊孃的攀認，目的已經達到。賈珏回身對著王熙鳳低聲道：
“不必顧慮太多，這些人該打該殺，都在你一念之間。”
王熙鳳愣了一下，隨後心裡有些刺激感湧現。
她本來就最喜愛弄權，管理家事勞心勞力卻不願意鬆手不就是因為這個麼？
可管家的權利再大，還大的過眼前麼？！
見王熙鳳的眼睛逐漸放亮，賈珏就知道下面跪著的這些人多半都要被打一頓，甚至會有打死的。
不過本就沒幾個好人，事情又鬧到這個地步，也就無所謂了。
“平兒姐姐在這邊多照看一下，我回後面看看，若是有事再去找我就是。”
平兒連忙福了一禮，心裡也是有些慶幸。
心說難怪奶奶總是念叨侯爺，果真是個靠譜的......
榮慶堂，
賈珏過來的時候，大家也都沒有散呢。
這個時候其實都很累，尤其是女眷都被嚇到了。
像是賈母、李紈、可卿她們這會兒身上都沒有力氣了，站起來都費勁。
可她們卻不敢回去，一來是賈璉現在還沒醒呢，二來是誰也不知道後宅是不是真的搜查乾淨了..
賈珏剛進來，小惜春就噘著小嘴跑過來拉著他的手小聲道：“珏哥哥，我害怕....”
賈珏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小惜春的腦袋哄道：“別怕，有我在呢，沒人傷的了四妹妹。”
小惜春輕輕的點了點頭，像是個尋找依靠的孩子。
其實方才她是想找賈敬的，可賈敬一直在和賈政說事，壓根就沒看她。
和上一次賈珍賈蓉死的時候一樣，她這個女兒根本沒被賈敬看在眼裡。
賈珏回來了，她才像是找到了宣洩委屈的靠山一般。
看著還在昏迷的賈璉，賈珏眉頭皺了皺問道：“還沒醒？”
眾人都搖了搖頭，賈政有些慚愧的上前道：
“珏哥兒，今日真是多謝你了。若不是你在，真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
賈珏自然也要客套兩句，隨後賈政小聲道：“大兄之前犯糊塗了，等此間事了，我在讓人將銀子和其他東西送回去。”
其實這事壓根就不是賈政想到的，而是賈母方才特意跟他囑咐的！
賈現在已經死了，自然要有人給他收尾，不能傳出去壞的名聲。
賈珏其實對銀子古董都不太在意，他本來的計劃是讓賴家兄弟將事情鬧大，然後拱出賈赦的醜事。
這樣一來，他可以藉機鬧一下，從此不必再受‘族老”的壓制。
沒辦法，
他雖然是族長的身份，可輩分太低了。
族人們那邊還好說，可東西兩府從未分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大乾又是以孝治國，雖說國禮大於家禮，但賈赦也有爵位在身。
以後賈赦真鬧什麼事情，賈珏的名聲會有瑕疵。
只要把賈赦偷盜的事情鬧大，賈珏也就有正當理由不在受西府的壓制。
可沒想到賈赦死了，他也只能順其自然了。
因為周圍姑娘們都在，賈政說話的聲音又小，賈珏就知道他抹不開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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