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下來,中日雙方的部隊你來我往,對南懷化主陣地進行了反覆爭奪。
每當中央軍這邊剛剛佔領陣地,鬼子的火炮和飛機就會鋪天蓋地的撲過來。
雖然答應了郝長官返回204高地,但是在離去前,錢伯鈞還是準備多殺傷些鬼子的精銳力量,多少盡一份心力。
於是又拎著狙擊槍開始在陣地上游走。
沒成想,常在河邊走,怎能不溼鞋。
估計是把鬼子打急眼了,自己明明剛換的埋伏點,結果就迎來了鬼子的炮火集火。
隨著幾聲爆炸轟鳴,錢伯鈞被震昏了過去。
午後陽光被鉛雲吞噬時,很快清醒過來的錢伯鈞發現,指甲縫裡嵌滿了混凝土碎屑。
他的脊背緊貼著坍塌的掩體橫樑,右腿被扭曲的鋼筋卡在彈藥箱與沙袋之間。
五米開外,半截染血的《陣中日記》正在滲水的彈坑裡漂浮,紙頁上“誓與陣地共存亡”的墨跡被血水暈染成紫紅。
他摸索著扯下綁腿布纏住滲血的小腿,耳畔忽然捕捉到瓦礫堆深處傳來的切割聲。
錢伯鈞的工兵鏟終於撬開鋼筋囚籠。
他拖著傷腿爬向聲源,指尖觸到溫熱液體。
運輸連的老馬被壓在三根原木下,這總愛哼梆子戲的河南漢子,此刻正用豁口菜刀切割纏住新兵的鐵絲網。
“錢...團座...”老馬吐出半顆斷牙,染血的布口袋從懷裡滑落,“給弟兄們...留的...芝麻餅...”
話音未落,新一輪炮擊引發的震動讓原木又下沉半寸,附近陣地上戰士的慘叫與芝麻餅的焦香同時迸發。
錢伯鈞的瞳孔被燃燒彈映成琥珀色。
他揹著昏迷的老馬在交通壕行走,鋼盔不斷撞擊著垂落的電話線。
拐角處,啞巴兵阿福正用刺刀挑開陣亡戰友的領章。
這個總被嘲笑“十棍子打不出屁”的憨厚漢子,此刻將二十七個染血的身份牌串成項鍊掛在頸間。
兩人目光相撞剎那,阿福突然比劃起復雜手語:指天,劃地,握拳捶胸,最後指向西北方。
“夜襲?”錢伯鈞吐出嘴裡的沙土,看著阿福從貼身處掏出半包哈德門香菸。
心中苦笑,這邊哪還有什麼力量去夜襲,誰也沒想到鬼子會在白天發起如此瘋狂的反撲!
接過煙盒,錢伯鈞一愣,煙盒內側用血畫著歪扭的路線圖,終點赫然標著日軍重炮陣地。
防炮洞突然劇烈搖晃,阿福撲上來用身體擋住墜落的水泥板,喉間發出“嗬嗬”低吼,沾血的拇指重重按在錢伯鈞眉心。
看樣子阿福徹底被身邊弟兄們的傷亡激怒了,非常迫切的想要搞掉鬼子的炮兵!
錢伯鈞無奈,生怕傷著背後的老馬,只能點頭答應,“好好好,這裡實在抽不出人手,一會兒你跟我走,老子從204高地派人過去。
小鬼子的炮兵陣地,爺爺吃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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