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戰會議室裡浮動著嗆人的菸草味。
錢伯鈞的指節重重敲在鋪滿彈孔的地圖上,震得搪瓷缸裡半盞冷茶盪出漣漪。
參謀長王文仲立刻用紅藍鉛筆在忻口鎮東南方向勾出彎曲弧線,鉛芯在等高線間遊走時發出細碎的沙沙聲。
錢伯鈞的刺刀鞘突然橫在王遠山與沙盤之間,刀尖挑起左翼溝壑處的日軍膏藥旗。
“衛長官的電臺全天候開著,”他順手把軍氅甩向身後彈痕累累的磚牆,“今夜不要舉杯空傷悲,老子要鬼子的頭蓋骨!”
錢伯鈞的嗓音像生鏽的槍栓,目光掃過八仙桌兩側的軍官。
王耀抓起三枚手榴彈捆在腰間,引信繩在虎口繞出死結:“我的敢死隊還有百八十條好漢,到時候衝在前面,給後面的兄弟開啟衝鋒的道路。”
他踹開彈藥箱露出成捆的燃燒瓶,“每人帶五個莫洛托夫雞尾酒,夠燒穿板垣的裝甲指揮所。”
二營長董景卻歪在條凳上,軍帽簷壓得遮住眼睛,唯有腰間兩柄鏡面匣子隨著呼吸起伏。
“反斜面坑道延長三十米。”董景突然用圓規在地形圖上劃出弧線,鉛筆尖準確刺中日軍山炮陣地座標,“二營工兵班在落馬坡埋了跳雷陣。
除了留在陣地上防守的弟兄,我準備派半個連的兵力配合三營的弟兄,去摸摸鬼子的戰車營地。
只是估計得需要火炮的支援,光靠人力突破,就是送弟兄們去死!”
他摘下眼鏡哈氣擦拭,鏡片後的目光掃過楚明遠的傷亡統計表,“跳雷陣用四十七具遺體換來的佈防時間,夠讓日軍工兵喝兩壺。”
孫德柱突然將半截炮管模型砸在沙盤上:“剩下五門山炮,老子重新編組了交叉火力網。”
他沾著火藥渣的手指戳向滹沱河灘塗,“明天拂曉用徐進彈幕給各路兄弟開路,彈著點誤差不超過五丈,哪怕是把火炮打炸膛,也要把步兵的弟兄安全的送進去!”
錢伯鈞聞言,擺擺手,缺什麼也不能缺火炮,拿起筆在陣地後方兩公里的地方圈了一個圈,“今晚十點,你讓炮營的弟兄們,跟著輜重營去這裡補充火炮和彈藥,近期剛搞到了鬼子的一批軍火!”
聽到錢伯鈞的話語,眾人眼睛都是一亮,槍是軍人膽,只要有槍有炮,晉綏軍的爺們兒就不虛任何人!
參謀長王文仲默默解開公文包的銅釦,掏出427團的賬冊,還帶出幾個銀元,染血的銀元叮噹作響:“全團還剩一萬九千八百三十塊現大洋。”
他將銀元推向沙盤中央,“今夜每個出擊的弟兄發三塊,剩下的……”
話音被王耀砸在桌上的武士刀截斷:“留著給活人買棺材?老子的兵現在要錢有個卵用!”
楚明遠突然展開一卷手繪地圖,鉛筆標註的散兵坑在煤油燈下泛著幽藍:“八路軍那邊送來絕密情報,日軍輜重隊改走野狐峪小道。”
他的指甲在等高線上掐出凹痕,“王營長的燃燒瓶若配上董營長的跳雷陣……”
“給老子三個高射機槍組,防空營的弟兄會讓鬼子的弟兄有去無回!”防空營長童耀佈滿血絲的眼睛盯著天花板,彷彿能穿透瓦片看見盤旋的敵機。
他脖頸處新結痂的燒傷在軍裝領口若隱若現,那是被航彈破片掃過的紀念。
他突然扯斷測距儀皮繩:“按照鬼子夜裡的轟炸習慣,三架九七重爆那時候正轉向正北。”
將彈殼擺成的風向標推倒重排,佈滿血絲的眼睛盯著王耀,“三分鐘後會經過油料庫上空,敢死隊需要延時十五分鐘出發。”
步兵一營長王遠山突然挺直腰板,他左臂的繃帶滲出新鮮血漬,方才的急行讓傷口重新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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