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錢伯鈞和南京特派員約好的見面時間。
雖然特派員百般不願意,還是被錢伯鈞拉到了204的陣地上。
怎麼,衛長官轉得,你黃特派員轉不得?
絲毫沒有顧及黃特派員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錢伯鈞繪聲繪聲的給他講述427團戰士血戰小鬼子的場景。
反正黃特派員越難受,他就越興奮,越發把打仗時血淋淋的場景描述的更詳細,甚至不自覺模仿起後世的某相聲大師,還不忘讓弟兄們給特派員現身說法。
硝煙混著屍臭在戰壕裡凝成膠狀物,錢伯鈞的皮靴碾過半截腸子時發出黏膩的聲響。
他伸手拽住特派員漿得筆挺的軍裝後領,指縫裡嵌著三天沒洗的黑泥,“您往這兒瞧---”
鋼盔猛地磕在沙包上,震得對方金絲眼鏡歪斜,“昨兒二連就杵這位置,您猜怎麼著?”
斷指卡在工事木板縫裡,蛆蟲正從發青的皮肉裡往外拱。
特派員喉結滾動兩下,袖口銀紐扣擦過沙袋時發出細碎刮擦聲。
錢伯鈞咧開乾裂的嘴唇,靴尖踢飛半塊頭蓋骨,那物件在空中劃出拋物線,正落進蹲著擦槍的張大個懷裡。
“老張,接著給長官演段單口!”錢伯鈞拇指蹭過鼻尖,硝煙混著汗鹼在面板上搓出灰條。
張大個頭也不抬,刺刀尖挑著塊腐肉甩向空中,刀背反射的日光恰好晃過特派員慘白的臉,“昨兒晌午,王瘸子腸子拖了三米遠,還攥著兩枚手榴彈往前爬呢。”
戰壕拐角傳來金屬碰撞聲,瘦猴似的傳令兵貼著土牆溜過來,懷裡鐵皮罐頭叮噹作響。
他衝特派員呲出黃牙,指甲縫裡結著血痂的手拍在對方呢子大衣肩頭,“長官您挪挪腳---”
話音未落,刺刀猛地插進特派員腳邊土裡,半截斷臂應聲翻出地面。
錢伯鈞抬腳踩住那段殘肢,翻毛皮鞋碾得骨節咯咯作響,“看見這腕錶沒?德國貨,三營長上月才娶的新媳婦給系的錶帶。”
他突然俯身,帶著火藥味的鼻息噴在特派員耳側,“您猜他現在埋在哪截戰壕底下?”
二十米外突響冷槍,子彈掀起的土渣濺進特派員衣領。
錢伯鈞順勢扯住他胳膊往掩體裡帶,掌心汗漬在呢料上暈出深色印痕,“貓腰!您這腦袋值錢,可比不得我們這些爛命。”
他轉頭衝戰壕另一頭吼:“六子!把歪把子挪東頭去!小鬼子下回準從碎石坡繞!”
叫六子的壯漢扛著機槍擦身而過,背上還馱著個昏迷的小兵。
血水順著綁腿往下滴,在黃土上砸出暗紅圓點。
特派員別開臉,卻正對上牆洞裡塞著的半張人臉---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兵,左眼成了血窟窿,右眼還凝固著驚恐。
“怕個卵!”錢伯鈞突然暴喝,驚得特派員踉蹌半步。
他單手撐住對方後腰,另隻手從腰間抽出烤藍剝落的駁殼槍,“您聞聞這味兒!”
槍管直接戳到特派員鼻尖下,混合著血腥與槍油的刺鼻氣息直衝天靈蓋,“死三天以上的才這個色,腸穿肚爛的能燻得蒼蠅打轉。”
拐過第三道之字形工事時,斜刺裡竄出個滿臉菸灰的兵。
他手裡鐵鍬還粘著碎肉,見了錢伯鈞卻咧嘴笑出白牙:“頭兒,西頭挖著個囫圇的鬼子軍官,腰上彆著把櫻花刀!”
錢伯鈞眼角餘光掃過特派員抽搐的腮幫,突然抬腳踹向士兵屁股:“滾去把刀給老子收好了!回頭給重慶的官老爺們當伴手禮!”
爆炸聲毫無預兆地撕裂空氣,氣浪掀飛的沙土裡混著金屬碎片。
錢伯鈞拽著特派員撲進防炮洞的瞬間,洞頂吊著的馬燈被震得瘋狂搖晃。
昏黃光影裡,十幾雙血絲密佈的眼睛盯著闖入者,有個小兵正用刺刀撬牛肉罐頭,刀刃刮擦鐵皮的聲音混著洞外悶響,像是地獄裡的協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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