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油引擎的轟鳴聲中,梁旅長的手指突然抽搐著抓住車窗橫杆。
他凹陷的胸膛裡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竟將纏滿繃帶的殘軀支起半尺,被血痂糊住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錢伯鈞:“伯鈞…兄,弟兄們…安全了嗎…”
錢伯鈞見狀,急忙安撫梁旅長,雙目通紅,快速說道:“安全了,一共出來了2500多弟兄,都好好的,目前咱們正在去雁門關的路上,稍後去忻口!”
“好…好樣的…對…對…對講機!”
錢伯鈞連忙把手裡的對講機湊到梁旅長嘴邊。
指揮車頂的防空燈忽明忽暗,梁旅長喉間的血沫在玻璃上噴濺出血色圖案。
他扯斷頸間染血的護身符,將繫著焦尾琴絃的玉觀音拍在錢伯鈞身上。
強吸一口氣,對著對講機努力說道:“傳令…203旅剩下的弟兄…自此刻起全…全部編入427團…錢…錢伯鈞任…副旅長兼…427團…團長!”
殘存的右手突然爆出青筋,生生摳下車門內側的將官佩劍銅飾,“錢老弟…帶著弟兄們…回家…”
整支車隊在梁旅長嚥氣瞬間,同時熄火。
醫療車方向突然傳來嗩吶聲。
炊事班長老張用繳獲的日軍軍號,即興吹出的《走西口》,破音處像把鈍刀在剮兩千多漢子的心尖肉。
“立---正!“錢伯鈞踹開車門的剎那,三十輛軍車的帆布篷同時掀開。
五百多纏著繃帶的傷員拄著步槍起立,鋼盔撞擊車頂的聲響,如冰雹砸過晉北高原。
錢伯鈞攥著梁旅長留下的玉觀音爬上引擎蓋,發現防撞杆上不知何時粘滿了染血的綁腿布條---這是士兵們自發繫上的挽幡。
黎明前的寒風中,七十七支晉造衝鋒槍對空鳴槍。
一個被炸瞎眼睛的老兵突然扯開嗓子吼起《楊門女將》,嘶啞的唱腔裹著柴油尾氣,在群山間衝撞。
別了,梁旅長!
......
當第一縷車大燈光刺破雁門關地域的雲霧時,頭車電臺突然傳出楚雲飛部特有的加密電碼聲。
錢伯鈞將玉觀音系在發報鍵上,指尖殘留的鮮血在電文紙上洇出八個字:“山河未改,旌旗猶在。”
三十輛軍車重新咆哮著衝進晨霧,車轍印裡混著山西老醋與涿州磺胺的氣味,在黃土路上犁出一道血色長虹。
錢伯鈞到底沒有實現4點去雁門關吃火鍋的諾言。
不是他不想去,主要是大半夜的,這麼多人突然出現在雁門關,他擔心守軍會被嚇死。
只要守軍不傻,就不會放他們進去。
在離著雁門關還有20裡地的一處小樹林,錢伯鈞讓所有軍車停了下來。
透過對講機指揮所有人陸續下車,目送30輛軍車消失在夜色中。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錢伯鈞低頭看了下表,3點半出點頭。
輜重連計程車兵開始安營紮寨,錢伯鈞隊伍裡帳篷是不缺的。
喚過張富貴去安排哨兵值班,同時吩咐警衛排的排長趙越安排巡邏的隊伍。
在得知所有人都安頓好後,錢伯鈞回到自己的帳篷裡,也準備休息一下。
雖然順利從鬼子的包圍中突出來,但是眼下的事情,千頭萬緒。
梁旅長的死,讓他耿耿於懷,難道歷史就這麼難以改變?
後面的路,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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