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哥哥,”
他輕聲說,“我是來問你一個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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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外。
雨幕中,有一輛車停靠在神社的旁邊。
路明非和老唐坐在車裡,有雨水打在車頂上,發出密集的敲擊聲,像是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門。
“我他媽真是服了,”老唐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含糊不清地抱怨,“好好的告別秀不準備,大半夜跑到這鬼地方來當保姆。”
路明非靠在車門上,望著神社的方向:“謝了,老唐。”
“謝什麼?”
“謝謝你還沒走。”路明非轉過頭,“我知道你早就可以回青銅城了。”
老唐取下嘴裡的煙,在手指間轉了一圈——客人送的,雖然他不會抽。
“我只是覺得把今晚的牛郎告別秀搞完再走比較有始有終。”
“好歹你將來也是牛郎界最長的河,總得有個像樣的謝幕吧?”
路明非笑了笑,沒有拆穿他。
雨聲中,神社裡隱約傳來模糊的說話聲,但即使以他倆現在的聽力,也聽不清具體內容。
“你覺得他們會打起來嗎?”路明非問道。
老唐聳聳肩:“打起來又怎樣?反正死不了人。要我說,兄弟之間打一架反而痛快,總比現在這樣彆彆扭扭的強。”
路明非沒有接話。
他的目光穿過雨幕,落在神社那扇半開的門上。
燭光從門縫中漏出來,在雨水中形成一道模糊的光帶。
“話說……”老唐說,“你聽說過一頭叫Alice的鯨魚嗎?”
路明非愣了一下:“什麼鯨魚?座頭鯨老闆的別名嗎?”
“不是,是一頭52赫茲的鯨魚。”老唐說,“正常鯨魚的叫聲頻率在15到25赫茲之間,但這頭鯨魚叫的頻率是52赫茲。”
“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它跟別人的講話對不上頻率,也沒有其他鯨魚能聽到它的聲音。”
“……所以它一直很孤獨嗎?”
“科學家是這麼說的。”老唐點點頭,“它在太平洋裡遊了二十年,唱了二十年的歌,卻從來沒有得到過回應。”
“真他媽是個血之哀的故事啊……”路明非說。
“差不多,而且有時候感覺鯨魚跟人也差不多。”老唐點頭,“不是混血種,也有普通的人類。”
“怎麼說?”
“就好像大夥都是在海里游來游去的鯨魚,但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一個能聽懂自己說話的人。”
“比如座頭鯨,成天嚷嚷著說什麼男人的花道,但其實連旗下的牛郎都不怎麼理解他。”
“你可以覺得他是個傻逼鯨魚,但實際上他確實是在海里嚷嚷來嚷嚷去,然後沒有一頭其他的鯨魚能聽懂。”
“當然,這對兄弟也差不太多。”
“突然感覺有點傷心啊,”路明非眨了眨眼,“老唐,我有時候覺得你像個文藝青年。”
“你有時候的時候有點太多了,但我真的是理工專業。”老唐說。
風雨依舊,大概過了有二十分鐘左右,神社的方向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兩人同時轉頭,看到風間琉璃和源稚生一前一後走出神社,他們之間保持著不到一米的距離,但並沒有表露出劍拔弩張的氣氛。
“看來不用打架了?”老唐小聲嘀咕。
“好像是。”路明非也鬆了口氣。
遠處,風間琉璃撐開紙傘,雨水立刻在素白的傘面上濺開。
源稚生站在傘外,任由雨水打溼他的黑風衣,兩人似乎還在低聲交談什麼,但雨聲掩蓋了具體內容。
“走吧,”老唐發動引擎,“別看了,這倆不會打起來了。”
路明非最後看了一眼站在雨中的兩兄弟,點點頭。
“嗯,去牛郎店搞點吃的。”
路明非嘆了口氣,“還得準備告別秀呢。”
雨水順著車窗流下,將外面的景象扭曲成模糊的色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