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錢的,還能買得起口糧,可像咱們這些家底薄的,就只能餓著肚子幹活,實在撐不住了就到處撿樹葉、挖草根,逮到只野耗子都算是好的了。”
黃綱此刻眼眶已經通紅,說至情動,用力甩了甩頭,將因雙手反綁而無法擦拭的淚珠甩掉,他這才紅著眼瞪向朱元璋道:“便是這樣,那些官差還三天兩頭打我們,說我們買不起糧食,幹不好活,活該捱打,你說說……這種日子,咱們除了造反還有其他辦法嗎?”
被那雙猩紅雙眼凝視,朱元璋實在啞口無言,他不想治下百姓竟活得如此悽慘,更可笑的是這些人竟還來自他“重點關照”的鳳陽老家。
下意識嚥了口唾沫,閉眼深吸口氣,朱元璋才又問道:“那你們為何不報官?”
時至此刻,他的聲音已不再威厲,語氣也再沒有先前的凌厲氣勢。
自知理虧,他更願意平和地與對方交談,問清楚內中緣由。
可高峰卻一反唇相譏道:“告官有用的話,這世上哪還有那麼多反賊?你朱重八當年也是造反起家,你當初為何不去告官呢?”
此話一出,滿堂皆駭。
“放肆!”朱標立馬站出來喝止。
朱元璋卻是擺了擺手,示意朱標退下,然後走下龍椅,看向高峰,有氣無力道:“皇覺寺還在嗎?”
“在!”
“廟門口的那個朱五爺還好嗎?”朱元璋頓時一喜,連忙問道。
“春上死了,也是餓死的!”黃綱冷笑著答道。
“鄉親們的日子還過得那麼難嗎?”朱元璋面色一凝,隨即問道。
“鄉親?我等可不敢當陛下您的鄉親,我們離你們東鄉還是四十里地呢!”高峰譏諷道。
朱元璋臉色一白道:“難道比之前元……還要更差些嗎?”
黃綱冷哼一聲,說道:“什麼前元、大明,不過是換個名字罷了,說到底,不就是換了一批貪官汙吏,過來欺負咱老百姓!”
聽他將明朝和前元相提並論,朱元璋只覺得胸口一陣淤堵,一口氣憋得喘不上來。
“你可知,如今鳳陽流傳著一首歌謠!”
“什麼?”朱元璋好奇的問道。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個好地方。”
“自從出了個朱皇帝,十年倒有九年荒。”
“三年水淹三年旱,三年蝗蟲鬧災殃。”
“大戶人家賣騾馬,小戶人家賣兒郎。”
“奴家沒有兒郎賣,揹著花鼓走四方。”
高峰當堂唱起鳳陽花鼓來,這花鼓詞婉轉動聽,可其內容卻是鳳陽當地慘狀。
自登基來,朱元璋一直極力照拂家鄉人,現如今,得知家鄉慘狀,再聽這略帶嘲諷的花鼓詞,他心中焉能不痛?
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朱元璋身形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父皇!”
朱標和朝臣大驚失色,好在朱元璋立即站穩,抬手止住朝堂震驚。
經過先前諸般嘲諷,朱元璋的心性已穩定不少,此刻他再沒有動怒,只輕聲嘆了口氣:“你們兩人的事情,咱都已經清楚了,你們放心,這件事,咱會替你們討個公道,不過,且不論你們是否受了委屈,造反都是死罪。”
他溫聲一嘆,隨即擺了擺手:“拖下去吧!”
立馬便有禁衛進殿,將這二人帶了下去。
高峰、黃綱二人倒也硬氣,挺直腰板瞪著朱元璋,口中仍在叫道:“哈哈哈,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子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叫囂聲若宏鍾,在大殿中迴盪不休。
朱元璋一直負手而立,凝望著二人被拖下去的方向,此刻他目光幽遠,面無表情,眾朝臣心下生畏,恐怕朝堂怕又要興起一場腥風血雨。
便在這人心惴惴之際,朱元璋收回目光,冷眼環視大殿,他的目光,先在淮西一派武勳的身上掃過,最後望向群臣道:“大明開國時,咱早有規定,凡貪汙受賄超過六十兩者,剝皮實草,懸屍示眾,如此重罰,就是為了提點諸位,貪腐乃國之重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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