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撲通!
幾個膽氣稍弱的村民直接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牙齒咯咯作響,連頭都不敢抬起。其餘人也如同被無形的山嶽壓住,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無法抑制的顫抖。
陸淵的目光並未在那些驚懼的村民身上停留太久。他的視線,穿透人群的縫隙,落在一個被一個高大漢子下意識護在身後的孩童身上。
那孩子約莫三四歲,小臉髒兮兮的,沾著泥點和草屑,但一雙眼睛卻出奇的明亮,如同兩顆純淨的黑曜石,裡面映著剛剛撕裂天穹的陽光,也映著陸淵的身影。此刻,那明亮的眼睛裡沒有大人那種極致的恐懼,反而充滿了孩童特有的、幾乎要滿溢位來的好奇與……某種難以言喻的靈動光澤。
陸淵心中微動。這孩子的眼神,純淨得不染塵埃,卻又深邃得彷彿能倒映諸天星辰。在這群被恐懼支配的凡人之中,猶如淤泥中一顆未經雕琢的絕世寶鑽。
“小.....小不點!別亂看!”護著孩子的高大漢子聲音發緊,大手死死捂住孩童的眼睛,自己卻不敢與陸淵對視。
小不點?陸淵默默記下了這個名字。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群驚弓之鳥般的村民。當務之急,是弄清楚這方天地,以及……自己這身被莫名壓制的帝境修為,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嘗試著再次調動神念,感知體內狀況。
“苦海……輪海秘境……”神念內視,陸淵的心沉了下去。帝軀依舊無瑕,蘊含的力量本質並未衰退,但在這方天地那原始而堅固的大道規則壓制下,他此刻能動用的力量層次,竟被強行約束在了……準帝境!
準帝!對於剛剛登臨絕巔、俯瞰萬古的陸天帝而言,這落差如同從九天跌落凡塵泥沼。更讓他眉頭緊鎖的是,這方天地的精氣雖然濃郁得令人髮指,卻狂暴異常,與他的遮天法格格不入。強行吸納煉化,如同飲鴆止渴,只會加劇體內法則的衝突。
“看來,需尋此界修行法門參詳,方能解此桎梏。”陸淵心中已有定計。他需要資訊,需要了解這個世界的規則,需要知道如何在這片原始莽荒中生存下去,直到找回力量,尋到歸途。而眼前這群看似原始的村民,或許就是突破口。
他收斂起最後一絲無意識散逸的帝威,讓自己看起來更像一個落難者,而非魔神。抬步,朝著那群依舊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的村民走去。
他的腳步很輕,落在鬆軟的湖邊泥地上,幾乎沒有聲音。但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村民緊繃的心絃上。
“他……他過來了!”有人帶著哭腔低喊。
人群一陣慌亂的後縮,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推開。那個護著小不點的高大漢子——石林虎,咬緊牙關,額頭青筋暴起,猛地踏前一步,將身後人們擋得更嚴實,粗糙的大手死死握住那柄磨得發亮的石斧,指節捏得發白。儘管身體因恐懼而微微顫抖,眼神卻透著一股豁出去的蠻勇。
“站住!你……你是何方神聖?是山裡的精怪還是湖裡的兇靈?來我們石村想做什麼?”石林虎的聲音嘶啞,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試圖用音量掩蓋內心的恐懼。
陸淵在他面前數丈處停下。他比石林虎高出大半個頭,身形挺拔,溼透的黑衣緊貼著線條流暢卻蘊藏爆炸性力量的軀體。他刻意收斂了所有威壓,但那份歷經血火、證道稱帝后沉澱下的無形氣度,依舊讓石林虎感到窒息般的壓力。
“在下陸淵,”陸淵開口,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每一個村民耳中,撫平了他們心中一部分的驚濤駭浪。“並非精怪兇靈。只是遭逢意外,流落至此。”他指了指身後那尚未完全平復、依舊翻湧著巨大漩渦的墨綠色湖泊,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如諸位所見,自那湖中來。”
“湖裡來的?”一個頭發花白、拄著根歪扭木杖的老者——石雲峰,從人群后擠了出來。他臉上皺紋深刻如刀刻,眼神渾濁卻帶著歷經滄桑的沉穩。他上下打量著陸淵,尤其是陸淵身上那件材質奇特、非絲非麻、雖溼透卻隱隱流動著晦暗光澤的黑衣,以及對方那即便狼狽落水也掩蓋不住的淵渟嶽峙般的氣度。
“老頭子活了快一輩子,也沒見過大荒出現過你這樣的人……”石雲峰喃喃道,渾濁的目光在陸淵平靜無波的臉上停留片刻,又掃過他身後那片被撕裂的巨大樹冠天穹,最終落回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你……你的力量,剛才那動靜……”
“些許意外,未能控制住。”陸淵輕描淡寫地帶過,目光卻落在石雲峰身上,帶著一絲探究。“初臨貴地,不識路途,亦不知此為何方。敢問長者,此間是何地界?可有修行宗門、古國大城?”
“修行?宗門?”石雲峰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苦澀的笑容,搖了搖頭,手中木杖點了點腳下的土地。“這裡是大荒深處,石村。我們祖祖輩輩守在這裡打獵過活,外面的大世界……老頭子我也只聽過一些祖上傳下來的模糊傳說。至於什麼修行宗門、古國大城……太遙遠了。我們石村,只有祭靈大人庇護。”
“祭靈?”陸淵捕捉到這個熟悉且陌生的詞彙。
“嗯!”提到祭靈,石雲峰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敬畏的光,村民們緊繃的神情也略微放鬆了些許。“是我們石村的守護者,一株神聖的柳樹!它紮根在村頭,庇護我們不受山中大凶侵害。”
柳樹?守護者?陸淵心中念頭微轉,這不會是又穿越到了完美世界吧,柳神,小不點,這裡是石村?